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寒煙翠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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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老得精血衰弱,不能輕易獲得快感。他甚至想抓起鞭子,或是燭臺,剝光如煙的衣服,在她的嫩膚上抽打,刺出傷痕,這種殘忍的景象也許會讓他熱血沸騰,攀上高潮。但他暫時還不敢動手。 如煙,可不是貼虹那樣無依無靠的孩子。 此刻,他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肩,眼睛閉起來,臉向上仰去,喉中濁音難辨,對節奏已經失去了控制,交給如煙去掌握。 此時,如煙的腦海裡只有黑皮大嫂的那句話:「這就是個手藝活兒。」只需留意他的反應,將程序都走完,忽略污濁的味道——這只是個手藝活兒。 他挺起身子,抱住如煙的頭,惡狠狠將她壓向他。如煙忍不住發出幹嘔聲。他不管,只是發狂地壓住她,一陣最狂暴的抽搐之後,慢慢退出去。 如煙想嘔吐,但是……又何必呢?這會比她的鮮血更燙,比她的決心更苦嗎?這是她給自己的試煉。如果連這一遭都過不去,就不必報仇了。她咽下去,用指尖壓了壓嘴唇。而後輕輕整整衣裳,垂手退出去。 如煙飛快地走過門檻和回廊,臉上波瀾不驚,腳下越走越快,終於往院角一撲,張開嘴狂吐不已,似乎要把肝膽都吐出來才作罷。 穢物吐出去,跌到冰冷的泥土上,尚未枯萎的殘葉顫抖著,激起更猛烈的翻江倒海。 一雙紅絨底毛邊鞋懶懶地踩在她身邊,一個聲音道:「以後就好了。」 眼角餘光瞥出去,是媽媽,仍然叉著手,頭髮蓬鬆著,一副看慣世情的樣子,仿佛是閱盡滄桑。她現在是有資格來提點一下後輩了,才這麼不知所云地說著看似安慰的話。 以後……以後? 如煙惡狠狠地想著,唇角扯起一個微笑。 不過一個時辰,如煙已經洗乾淨臉和手,漱了口,重施了脂粉,換了套新衣裳,陪吳三爺坐著。 吳三爺也已給人伺候著淨了手臉,換了件袍子,此刻正半歪在榻上,神態滿足而疲倦。如煙在他旁邊坐下,他握住她的手,笑著,居然也說了兩句良心話。 他說:「我只是個商人。俗話說,富不與官鬥,你現在身後有了貴人,我若要你破身,是真為難你了。如今你對我實在有情,我吳某人不能無義。從此後,你有什麼事都包在我身上。」 如煙垂下眼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把這當成是她柔順的表示,在她的手上欣慰地拍了兩拍,頭一仰,呼呼睡去。 如煙紋絲不動地坐著,看著自己雪白的小手被壓在他肥厚的手掌下,依然無喜無怒。榻角邊,太陽的影子慢慢爬了過去。 從此後,直到另一個人出現,如煙所有的開銷,果然都由吳三爺承當。為了籌備年下的節目,如煙這段時間的開銷確實有些大。 她會寫詩,善書法,又能吹簫,出個節目自然不成問題。正因為會得太多,才左思右想,覺得為難。 頭一件為難處:天底下的女子,盡有能詩、能寫、能吹拉彈唱的,自己縱然年紀小又生得美,可怎樣發揮自己長處,才能蓋過她們去?第二樁為難處:這不是尋常時候,是在年節獻演,太雅了不好,太靜了不好,總要熱鬧喜慶方成亮點,可歎她的才藝偏都是又雅又靜的,怎麼能在那嘈雜場合醒目呢?第三樁為難處:這也不是普通場合,可是在大庭廣眾下獻演!眾目睽睽,多少當權的衙門官員眼睛也看著呢,玩些太妖異的點子也不好,怕惹惱了他們,拋上個「小淫婢」的帽子來,於今後的道路可是大不利的。因這麼顧忌著,躊躇著,到底該出個什麼節目,總是定不下來。如煙想了許多道具、服裝,讓外頭的店鋪流水似的給她一套套地送,反復比過,看過,總不中意。 因為嘉蘭的堅持,媽媽已經答應給如煙足夠的時間。她若想不出好主意,白浪費了這個機會,豈不可惱?一時間,愁得睡眠都不安穩。 更可惱的是,許多資歷深厚的姑娘得不到她這麼好的機會,因此夾槍帶棒、明霜暗雨地都逼過來。如煙一時成了眾矢之的,滿院子都沒人願意跟她說話,更沒人願意幫她的忙了。 女人是群居動物。一群女孩兒要孤立一個女孩兒,那女孩兒縱然本就不喜歡她們,也會覺得特別難熬。整日裡沒人理她,沒人對她笑,有的只是冷嘲的眼神、背地裡指戳的手指。她們本來湊在一起甜蜜蜜地說話兒,見到如煙過去就各自離開,嘴裡還不忘飛出幾把不鹹不淡的刀子;她喜歡的東西會被抹一把泥巴,她急著要用的衣物會不翼而飛,最後出現在穢物間裡,問是誰幹的,連最善良的小丫頭都躲閃著她的目光。 這種欺侮,不是一般的玩笑,而是虐待。如煙如果只是個孩子,早被逼得精神崩潰。幸而,小郡爺送如煙的娃娃,沒有人敢動。她們只是淩辱如煙,並不敢淩辱她身後的人。 如煙知道自己要爬得更高,高到壓過更多人的頭頂,這種事必然會發生,以後要面對的會更慘烈吧。她冷冷地挺直她的肩背,什麼也不在乎,一心只管想節目。只是偶爾覺得奇怪:這些丫頭姑娘幹得也太漂亮了,倒好像有誰在後頭指使似的。誰呢?如煙曾懷疑過依雪,但她未必有這個手段。何況後來蘇鐵聽到了些風聲,叫依雪過來道:「欺侮人的事,不要做。」依雪漲紅了臉,埋頭答應了一聲,此後果然沒再找如煙麻煩,但如煙的處境並不曾好多少。若依雪是幕後指使的,以她對蘇鐵的忠心,既是答應了,當然明裡暗裡都會罷手,那大局應有所變化才是。故細細想來,後頭應該還另有人在,是嫉妒得很了,且慣能掐陰使壞,一時無人轄治的。誰呢?一時沒有頭緒,只能暫且擱著罷了。 幸而,這對如煙的妨礙也不算很大,必要的時候,她無非多使些銀錢,賠笑上下打點,忍著幾句冷言冷語,權當沒聽見,也就挨過去了。只是這節目遲遲定不下來,實是樁頭疼事。 那日蘇鐵的一番話之後,嘉蘭固然不敢再找蘇鐵麻煩,倒也不曾忘了如煙,曾招她來道:「你到時演什麼呢?光吹簫嗎?不是我說,這種清吹討不了好,且院中這些人都要搶在那一晚上露臉,媽媽未必許你一個人清吹過一刻鐘去。算下來劃不划算?你自己想!倒不如給我吹曲,我除了跟那截木頭合一台,照例還要自己拿唱段小曲的,往常搭手的都是行子裡有名的管弦,倘若今年就你在旁邊,也不算埋沒了你。我喜穿紅,你慣是白的,襯起來也不算混了。」 憑良心尋思,嘉蘭這番話倒是入情入理,也是對如煙的好意。現在大家都孤立如煙,嘉蘭的這片好意,就更顯難得了。哪怕再往陰暗面猜疑——嘉蘭這麼個花魁,犯不著嫉妒如煙的。且平常對誰都是嘴上尖刻,人緣並不好,故不像是背後鼓動丫頭們欺侮如煙的人。 此刻能攀上她,怎麼想都是好事吧?但如煙在腦海中幻想著自己和她同台的畫面,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嘉蘭永遠是豔麗的,在台前香氣襲人,光彩奪目。如煙的身影出現在她身後,整個畫面的層次更豐富了,會變得更美,這一點毫無疑問。那畫面中的如煙呢?是同樣被襯托了,還是被埋沒?她這麼小,這麼靜,這麼蒼白,估計會淡成了一抹背景吧。如煙承認自己自私、心胸狹隘,要她去襯托別人,自己卻得不到好處,她是萬萬不幹的。 如煙對整台節目的效果如何沒有興趣,對嘉蘭的形象如何也沒有興趣。她只對自己的路如何走得更快上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聽了嘉蘭的建議,如煙揪著衣角,賠著笑,就是不肯點頭。嘉蘭往椅背上一仰,從桌上掐了朵花下來,一瓣瓣揉碎,丟到地上,口中道:「算了,橫豎要唱什麼我還沒定呢,你也不一定吹得了。到時候再說吧。」說著,把赤裸的左足從鞋中抽出來,伸去地毯上揉搓花瓣,忽見一個腳趾甲邊緣起了個毛刺,「哎喲」一聲,高聲喚丫頭來修。 如煙猜這是叫自己離開的意思,行了個禮,告辭走開。出門時,聽見後頭有人低呼。她仰面,也呆住了。 天上,下雪了呢。 雪並不大,像怕驚擾了誰的夢,一片片那麼溫柔地飄下來,輕得完全沒有分量,卻讓整個世界都寧靜了。那景象之美,讓如煙一時屏住了呼吸。 一個人咚咚咚跑過來,站住,脫口叫道:「哎呀,下雪了!」目光與如煙相接,臉上的笑自然現出來,想了想,有點兒尷尬地呆了一下,但還是繼續笑下去了。 這是金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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