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寒煙翠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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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星空很安靜。 那天回屋去,新學藝的小孩子上來為侍兒們洗妝寬衣,貼虹憂心忡忡地告訴如煙:「你鋒頭太露了,吳三爺向我打聽你呢……可是你這整半晚去哪兒了?重陽節的事情你準備了沒?」 如煙撅起嘴,向她輕輕吹了口氣。 五、南有嘉魚 相思綠,飄搖風雨空並蒂;相思紅,不在淚中在血中。相思好,生不結髮死同草;相思濃,一任暮色掩珍叢。 九九重陽節要到了。行腳店裡,兩個半大小子在磨牙: 「昨兒又往法明峰上搬了一天東西,累得賊死,你小子來幫個忙吧!」 「成啊——這麼大生意,是王宮、太子府裡?還是哪位郡府大人府裡?」 「切!王宮、太子府裡有的是丁夫苦役,還用得著我們嗎?其他啥府也都不對。這是『花深似海』的生意。」 「『花深似海』?那不是窯子裡嗎?」 「正是。」 「不對吧?我見有個來說話的長隨,怎麼說他們『先生』如何如何的?」 「傻子!窯子裡姑娘分幾等幾分呢。最差勁的,睡著通鋪,叫『待召粉頭』;中等的,住著小樓,叫『長三姑娘』;最上等的,住著書寓,叫『寓所先生』,那才是絕代佳人!」 「哎呀,那我這輩子能見她們一次不?」 「問我?你把嘴張開我看看。」 「啊——」 「你嘴裡怎麼沒長象牙?」 「呸!你嘴裡長象牙?」 「所以,咱們這輩子都別想見她們一面。」 「啊!」 …… 到處都在籌辦重陽節的事宜。深宅大院裡,幾個管事的正在奔忙: 「這條子得快點兒下,遲了請不著先生!」 「『花深似海』打過招呼了,寅時後她們的姑娘都自己上法明峰開宴呢,不應條子了。」 「知道!咱們老爺是打算寅時後去隨喜的。可中午家裡那頓,不請個先生來家唱幾句嗎?那成什麼樣子!快去快去。」 「喳!」…… 重陽是個快樂的日子。花前窗下,幾個婦女正在嘀咕: 「你們家還要把『花深似海』的騷蹄子請到席上呀?」 「可不就說嘛。不過蘇鐵先生的巾生,我愛聽,扮得真是好。」 「再好,還不是個婊子!」 「噓!當心叫先生們聽見,從此再不應你們家的條子,你家男人不捶死你!」 「怕什麼?捶惱了我也跑到『花深似海』去,左右不過討個生活,誰怕誰呀!」 「噓……」 就這樣,重陽節終於到了。閩國王都的周遭山巒打清早起就有人三三兩兩登高應景,可直到日頭偏午,才真正陸續熱鬧起來。「花深似海」的前鋒部隊才登向法明峰去,如煙也在其中。 這麼多婊子、婢子、異鄉浪子、火山孝子舊上海時指舞女(妓女)裙下的敗家子。和數也數不過來的箱包物事,浩浩蕩蕩組成一支大隊伍,場面不是不壯觀的——倘若不是登高休閒,而是逃難,這些人一個個都不許坐轎子,應用的東西也都得自己扛著,豈不是更有趣呢?如煙從轎簾縫往外看出去,看青碧的山影和草木緩緩移過,不出聲地笑。 吳三爺一隻手掌無聲落在如煙背上,輕聲笑問:「見到什麼好景致了?」被酒色掏傷的老喉嚨那樣渾濁,傾一江水都洗不乾淨。他似乎也怕人嫌棄,手輕輕落下去,但到底不甘心,一點點、一絲絲,悄悄慢慢,往襟口爬來,像肥膩的蟲子,倒不如乾脆伸進來就摸一把,倒沒這麼難堪呢! 貼虹不露聲色地扯扯吳三爺的袖口,天真地雀躍道:「哎呀,三爺!這個花叫什麼呢?開得真好看!」吳三爺的手收了回來,笑道:「你們真是關得久了,這些野花,都看得這麼開心。到峰頂亭上,聽說有不少好菊花,我給你剪上兩朵。」 「那不行!要是幾個姐姐沒有,偏俺們有了,又要被人說!」貼虹作勢道。吳三爺溫存答:「有我做主,哪個敢說!」貼虹就笑,努力再扯些七七八八的東西跟他絮叨,他呵呵應答著,可那只手,還是又悄悄向如煙的腿摸過來。 垂頭,看著路邊粉紅的小花一步步移向後面去,如煙紋絲不動。任那只手一點一點摸來,倒像要鍛煉自己的耐性,看看能夠忍受到什麼地步似的,只是不動。 忽然轎子停了。 一個人跪在轎前大聲道:「小的善兒,請吳三爺安!」轎簾便打起來,吳三爺忙危坐欠身,向前虛扶了扶道:「這怎的說,要勞動小哥兒親自跑腿?」 ——看官,你道不過是個跑腿的小廝,怎的要富甲一方的吳三爺對他如此客氣?原來他不是別人家,正是小郡爺身邊得力的侍童。有道是扯虎皮做大旗,這郡爺身邊的侍童,倒比一般的爺們兒還要風光些,差不多的小官小賈還得趕著拍他馬屁呢!吳三爺縱然是豪商,門裡子弟也買了幾個功名,畢竟是上不得檯面的,不敢得罪小郡爺,因此忙請善兒起身。善兒也不推辭,就地站了起來,朗朗笑道:「三爺!再不為別的,這轎子跟著山路顛啊顛的,咱們小爺系珊瑚墜的絛子忽然散了呢!他向來不用針線上的人,口味卻刁,房中算得會打絡子的姑娘又沒跟了來。俺們正犯難呢,忽想著了一個人,您猜猜哪個的手還能有這麼巧?」 吳三爺的目光落在旁邊,口中笑道:「小虹兒毛躁。莫非是如煙嗎?」 善兒合掌笑道:「正是了!聞說這位姐姐嫺靜聰敏,針織女紅都是好的,且能打新鮮花樣,咱們小爺大喜,就差小的來找,誰知在爺轎裡!敢問爺,就請這位姐姐動身到俺們那救救急如何?小的謝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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