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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該人約摸三十出頭,長得叉瘦又小,瞼上還有個銅錢大小的痦子,模樣有點眼熟,但薑沉魚一時間,卻想不起他的身份。

  那人怒目圓瞪,幾乎要瞪出火來,卻苦於穴位受制,不能說話,因此只能恨恨地瞪著薛采。

  薛采轉過身,平靜地說了一句話:「殺了。」

  綁住那人的鐵騎應了聲是,手起刀落,頭顱就一下子掉了下去,一股血柱飛出來,盡數潑在了他身後的柱子上。

  薑沉魚大吃一驚,沒想到薛采竟然什麼都不問就開始動手殺人。而其他的黑衣人也顯然被這一幕給驚到了,臉色煞白。

  薛采背負雙手,慢吞吞地在黑衣人面前一一走過,邊走邊道:「張大東,你的表妹還在窯子裡等著你拿到錢去贖她麼?陸小周,跟了羅與海十年,他可總算肯提拔你了啊,只可惜你的武功,還是半點進步都沒有呢。賈小九,娶了蕭將軍的女兒,也不能讓你一步登天麼?怎麼還要自己親自來殺人啊……」他每走過一個人面前,就說出對方的身份來歷,直將對方本已毫無血色的瞼,說得更是面如死灰。

  薛采挨個兒說了一遍後,轉身冷笑道:「你們以為我會嚴刑拷打,要你們說出主使者是誰麼?你們以為能仗著那點兒見不得人的秘密要挾我麼?那就大錯特錯了你們每一個人我都清清楚楚,你們身後的靠山是誰,想達到的目的是什麼,我通通一清二楚……所以,我根本就不需要對你們逼供,也根本不需要什麼證據。不過——」

  說到這裡,他有意無意地瞟了站在原地整個人都已經徹底呆住了的薑沉魚一眼,目光中閃過一抹很複雜的眼神,再度看向眾黑衣人時,就多了幾分邪惡,「我今天心情不錯,所以決定饒過你們其中的三個人。你們哪三人先開口把今天的事件真相說一遍給我們的皇后娘娘聽,我就放了誰。其他人,哼哼。」他雖然沒說其他人會怎樣,但是鮮血淋漓的頭顱還在地上,下場如何,已很明顯。

  因此,眾黑衣人彼此對望一眼後,爭先恐後地喊了起來——「娘娘!是羅與海羅大入指使我們來刺殺娘娘的!」

  「羅與海是收了蕭將軍的好處,說是事或之後升他當二品大官……」

  「姜貴人與蕭將軍已經聯手,只要除了娘娘,扶埴小太子登基,姜貴人就會啟用我等……」

  「我只是想拿點錢去救我表妹而已啊,嗚嗚嗚嗚……」

  一個個聲音,非常紊亂地交匯在一起。

  薑沉魚怔怔地立在原地,只覺得偌大的天與地裡,忽然間,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誰也不在了。她什麼都看不見,也什麼都聽不見。

  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眾黑衣人七嘴八舌地說著,越說越亂,越說越雜,最後薛采喊了聲:「停!」

  這呱噪聲才得以停止。

  薛采揮揮手,鐵騎們就押著那些黑衣人離開了。

  他這才走到薑沉魚面前,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後,朝她伸出手。

  薑沉魚的睫毛顫了一下,目光從他的手,往上看到他的眼睛,然後,一把將他的手拍開。

  薛采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沒有生氣,只是看著她,淡淡道:「羅與海和蕭青勾結起來,唆使姜貴人對你設下的這個暗殺之局,原本定在八月十五,你回家省親那日執行。但那天出了點意外,你因為震驚於皇上的去世而暈厥,此後一直閉門不出,羅與海無計可施,苦等了許久。而在那之前,他和姜貴人暗中收買了給皇上擦身的宮女,給他下了另外一種毒藥,讓他提前死亡。也就是說,從半年前開始,他們就在策劃這一切了。我接到消息後,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所以只是默默觀望,暗暗部署,沒有說破。」

  「然後你就故意給了他們這個機會?」薑沉魚終於能開口出聲,聲音卻乾澀得可怕,「你串通了我的恃女懷瑾嗎?讓她遊說我來看你,並將消息放了出去,讓那些人以為有機可乘,於是埋伏在這裡等著殺我嗎?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感謝你?謝謝你救了我?」

  「我只是用事實告訴你——許多狼都在暗中虎視眈眈,等著吃了你。而其中最大的那只狼,名叫薑畫……」

  「夠了!」薑沉魚呐喊出聲。

  薛采再次露出那種悲憫的目光,動了幾下唇,卻不再說話。

  薑沉魚捂住自己的瞼,只覺身體裡像燃燒著一把火一樣,灼熱得快要炸開,必須要做點什麼才能宣洩出去。於是她轉向朱龍,沉聲道:「你送我回宮!」又走到一名鐵騎面前,「把你的馬給我!」

  鐵騎連忙將韁繩呈上。薑沉魚一把接過來,翻身上馬,然後狠抽一鞭,白馬吃痛,撒蹄狂奔。

  朱龍看向薛采,薛采朝他點了點火,朱龍這才也翻身上馬,追了過去。

  長街漫漫,_兩騎白馬一前一後地飛快奔馳著,清脆的蹄聲一下一下,仿佛能將人的心也一起踏碎了。

  而薛采望著兩人的背影,眼神深幽,有點期待,又有點悲傷。

  薑沉魚抓緊韁繩,顧不得迎面吹來的風直將她的髮髻盡數吹散,長髮披散下來,四下飛舞。她只是紅著眼揮鞭,催促白馬加快速度,眼淚隨顛簸流了一些出來,又很快被風吹幹了。

  她的騎術其實並不人好,但此刻伏在馬上卻是異常沉穩,連跟在她後面的朱龍看了,都有幾分驚訝。

  如此大概過了一盞茶工夫,宮門到了。

  門前的侍衛們正要攔阻,姜沉魚馬鞭一揮而下:「沒眼力的奴才,連哀家都認不出了嗎?」

  侍衛大驚失色,連忙跪下行禮。

  薑沉魚翻身下馬,一邊快步進門一邊厲聲道:「昕有人都給我跪下!跪在原地不許動!」

  幾個原本想偷偷轉身離開的侍衛頓時嚇得「撲通」一聲跪下了。

  「有妄自敢動的,斬!有通風報信的,斬!有敢出聲示警的,斬!」她生性溫婉,鮮少有如此嚴厲的時刻,因此,這一連三個斬字說出來,所有下跪的人都感應到了肅殺之氣,撲面而至。

  薑沉魚無視跪了一地的下人們,逕自大步往前走著。羅橫聞訊匆匆趕來,剛喊了一聲娘娘,就被她一鞭子嚇得咕嚕跪下了。

  「我再說一遍——」薑沉魚冷眼環視著眾人,一字一字道,「除了朱龍,其他有妄自敢動的,斬!有通風報信的,斬!有敢出聲示警的,斬!」

  眾人見連宮中權勢最大的羅橫都跪下了,頓時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全身顫抖,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薑沉魚一路快步走到了嘉甯宮。

  殿前的兩名宮女看見她,剛想開口,她嗖地一鞭劈過去,抽在兩人身旁的空地上,宮女們頓時花容失色,撲通跪下。

  薑沉魚飛起一腳,將殿門推開,屋內,薑畫月正在給新野蓋被,聽聞聲音抬起頭來,看見她,表情明顯一白,但很快就露出一絲笑容道:「妹妹……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薑沉魚沉著瞼走進去,環頤著室內其他的宮人們,冷冷道:「你們全都退下,在外頭跪著,沒我的吩咐,不許進來。」

  宮人們忙去看薑畫月,薑沉魚眉頭一皺,喚了一聲:「朱龍。」

  朱龍立刻上前,一手一個,「嗖嗖」兩聲,丟出宮去,那兩人發出一聲慘叫,也不知道是摔到了哪兒。其他人見此情況哪還敢再有昕猶豫,紛紛而逃。只有奶娘,抱起新野還在遲疑。薑沉魚立刻將冰冷的目光轉向了她:「你也出去。」

  「是……」奶娘顫抖地抱著新野住外走。經過她身邊時,薑沉魚忽然把手一攔:「放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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