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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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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采咬牙道:「我倒是想說,但某人從一大早起就消失不見,去處理所謂的『要緊』事去了,直到此刻才回來,我哪有機會提前說?」 「頤非總不可能今天才進的帝都吧,你早就與他有所聯繫,為什麼不事先告訴我?」 薛采露出淡漠的表情,負起了雙手,悠然道:「你會在事情沒有確切的把握之前就到處宣揚麼?」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半天,最後還是薑沉魚先移開目光:「哀家不跟小孩一般見識。」 薛采的反應是譏諷一笑。 薑沉魚忽又側頭問道:「你打算如何安置頤非?總不能真的把他藏在宮裡頭吧?」 薛果慢吞吞道:「翰林本是八智。」 「然後?」 「如今百言堂卻只剩下了七子。當初皇上之所以只選七人,是因為把你也算作了一個。」 「然後?」 「如今你成了皇后,自然不能再與他們相提並論。所以,七子還是不完整。」 「然後?」 薛采終於不再拐彎,直視著她的眼睛,說出了關鍵之句:「頤非可以當花子。」 薑沉魚「撲哧」一聲:「花子……哈哈哈哈,真虧你想得出來,哈哈……」 薛采卻沒有笑,一瞼嚴肅地看著她。 薑沉魚笑吟吟道:「原來你也這麼喜歡八這個數字,凡事都要往上湊。對了,聽說你是八月初八生日的,所以現在已經算是八歲了?」 薛采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去,用一種僵硬的聲音回答:「我不喜歡八。」他之前雖然也皺眉沉瞼,但多少帶了點兒故意跟薑沉魚做對的樣子,此刻這麼一變瞼,薑沉魚立刻敏銳地察覺出——他是真的生氣了。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生氣,但薑沉魚立刻就不笑了,正色道:「物盡其用,你說得對。不過,他畢竟是程國人,有很多咱們自己內部的事情,還是不能讓他知道的。這樣吧,閑著也是閑著,就讓他去調查姬忽的下落吧。」 薛采默默地看了她幾眼,然後躬身道:「遵旨。」 姜沉魚原本好不容易歡快點兒的心情,因為說到了姬忽而變得再次沉重了起來。四個月了。自她從昭尹那兒奪取了政權之後,就在四處尋找姬忽的下落,但姬忽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找不到絲毫線索。有時候薑沉魚忍不住會懷疑也許自己是受了昭尹的誤導,事實的真相應該就是她之前猜測的其人已死,但事後根據崔管家的指證,她在鳳棲湖昕見的那個操槳的女子,容貌模樣,的確是姬忽無疑。 姬忽去哪兒了? 一日不找到此人,她就一日不能踏實。 而如今,薛采又收留了頤非。為了避免這個從來就不安分的皇子在這段時間裡節外生枝,一方面固然是要就近看著,不讓他出事;一方面也不能讓他閑著,得給他找點兒事做。希望他能用他那個稀奇古怪與旁人不同的腦袋想些好主意出來,沒準兒真能歪打正著找到姬忽。 薑沉魚一邊頭大如鬥地思考著,一邊下意識地行走,等她想通了理順了,一抬頭——啊?怎麼到這裡來了? 置身處乃是皇宮最偏僻的西北角,也就是鳳棲湖的源頭,昭尹就是在這個地方長大的,湖邊還殘留著兒間破舊的小屋。如今,已經更換了新的主人。 春日裡的陽光煦暖明麗,夕陽豔紅,映得整個湖面也通紅通紅。原本荒蕪的土地,此刻井然有序地栽種著各手中鮮花,花枝在風中輕輕搖曳,美如詩畫。 一人坐在木制的輪椅上,正在給花澆水,另一人站在他身後,偶爾幫一把。 這一幕落到薑沉魚眼底,就多了幾分暖意。 她走了過去,輕喚道:「師走。」 澆水的人回頭,正是師走。而站在他身後的人,則是田九。 師走看見她,便放下水壺,轉動輪椅迎了過來,縱然只剩下了一隻手,但動作依舊很靈活。反倒是他身後的田九,表情明顯一僵,默默地行了個禮後就轉身進了屋子。 師走露出歡喜的表情道:「主人怎麼來了?」 「你這段日子在這裡,過得還好麼?」 「嗯。」師走滿台感情地注視著周圍的鮮花,「今天又有兩株薔薇開花了。」 「那麼……你哥哥,他還好麼?」薑沉魚把目光投向了屋子。 師走看出她的真實想法,笑了笑:「哥哥他……還是不太能接受主人,不過,我想他遲早有一天會想通的。因為,是主人給了我們新生。能這樣地種種花吹吹風,再和兄長聊聊天——這種日子,我曾經想也不敢想。哥哥也一樣。」 薑沉魚的心在暗暗歎息。 江晚衣高明的醫術,雖然保住了師走的性命,但是他被切斷的兩條腿和一條胳膊,以及挖走的一隻眼球,卻是永遠地回不來了。如今在宮中開闢出這麼一個小角落,供他居住,除了是對他的感恩以外,還有個原因就是為了——牽制田九。 她當日用師走支走田九,當田九回來,發現昭尹已經變成一個廢人時,當時他臉上的表情,她永遠不會忘記……田九沒為昭尹報仇對她動手,她已經非常感激了,哪還奢望他能夠轉投自己旗下?其實……心中也不是不可惜的……據朱龍說,田九的武功甚至比他還高,而且智謀才情,也都十分出色,若能收為己用,必能如虎添翼。 但是……人生從來就不是完美的,不是麼? 現在這樣,也不錯了。 薑沉魚搖了搖頭,揮開那種惋惜失落的情緒,走過去很認真地欣賞了師走所種的花:「好漂亮……」 「是啊,只要好好對待它們,它們就會回贈給你最美麗的風景。而當你看著這樣的風景時,就會覺得一切痛苦都煙消雲散,變成了雲淡風輕的住事。」 姜沉魚注視著師走,無比清晰地意識到眼前這個人,與當初跟著自己出使程國的那個暗衛,已經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了。那時候的師走,腦子裡只有任務,除了命令,萬物在他眼中都是不存在的,但是現在的師走,看得見蔚藍的天,碧綠的湖,和五顏六色的花朵,那個打打殺殺九死一生的世界,已經徹徹底底地遠離他了。 捫心自問,如果換成自己,肯不肯用兩條腿一條手臂和一隻眼睛的代價去換取這樣平靜的生活?薑沉魚心中,久久沒有答案。 她畢竟不是師走。 師走無父無母,除了哥哥再無別的親人。所以,放下那個世界對他來說不是失去,反而是得到。 但她呢?她的牽掛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主人,你好像很累的樣子,你睡得不好麼?」師走忽然如此問道。 薑沉魚下意識地伸手摸自己的臉:「很明顯?」 「嗯。」師走推動輪椅朝鳳棲湖的方向前行了一段距離,凝望著水天相接的地方,悠悠道,「主人,你知道這段日子以來我最大的感受是什麼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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