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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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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嫉妒的話,那麼如你所說,衛玉衡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一些。」姬嬰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後,終於開口如是道。 薛采聽了發出一聲嗤笑,「都到這地步了,你還要自欺欺人麼?」 姬嬰手中的筆停在指尖,滴落的墨汁在紙上暈開,仿佛外頭的夜色一般,幽暗而潮濕。他的眼中忽然多了很多悲哀。 薛采一邊冷眼看他,一邊道:「你這次秘訪程國,還臨時更換程王的人選,我當時就覺得有點不妙。而你此刻剛踏足璧國的地盤,就被人盯上,照目前的情形看來,對方是早就設計好了圈套等你往裡跳。有誰會在第一時間知道我們今天抵達回城?有誰有那個權力命令衛玉衡?當今璧國又有誰會對你下手、敢對你下手?」 姬嬰擰眉道:「不要說了。」 薛采卻不停,語速越發迅疾:「狡兔死走狗烹。璧國坐大的,可不獨獨只是薛家……」 「我說,夠了!」姬嬰喝止了一聲,然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怔忡了一下。 薛采同情地看著他。 姬嬰以手撫眉,搖頭道:「不會……不會。他不會。」 「當年,我爺爺也以為他不會。」薛采眼中的同情之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千年寒冰一樣的冷酷。 姬嬰抬起頭,又默默地出了會神,才喃喃道:「不會。我與你的祖父不同,我們……是不同的。」 見他那麼肯定,薛采露出狐疑之色。 姬嬰深吸口氣,提筆繼續寫了下去,邊寫邊道:「現在爭議這些沒有意義,事情真相如何,等會就知道了。你先幫我送封信吧。」 「我們現在這種情況,還出的去麼?」 姬嬰將寫好的書箋折好,封入信封中,遞到薛采面前,只見描有白澤圖案的信箋上,依然俊挺、不見紊亂的筆跡赫然寫著一個人的名字—— 衛玉衡。 *** 薑沉魚覺得自己像是墜入了懸崖之下,因失重而暈眩的無法動彈,無法思考,甚至無法呼吸。 某個聲音在心底說:別想,沉魚,不要再往下想了。會疼的,會很疼很疼的。 但另一個聲音卻在耳邊,有條不紊、不含感情、異常清晰的說:「你想到了,對不對?他們都說姜家的孩子裡,你是最出類拔萃的一個,聰慧如你,當然會想的到。」 薑沉魚眼中忽然有了眼淚,她的手握緊鬆開,再握緊,卻依舊無法遏制那種發自靈魂的顫抖。 杜鵑的聲音很平靜:「令堂喜歡我的蘭花嗎?」 眼淚明明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但遲遲沒有落下來,薑沉魚就保持著那個微微垂頭的姿勢,僵硬的回答:「很喜歡。但是,那些花到了我家,都活不過當年冬天。」 杜鵑道:「那是必然的。」 「母親請了好多花匠,都不行。她一直以為那是因為她不會養的緣故,現在才知道……」 杜鵑替她說了下去:「現在才知道,其實是我在土壤裡下了毒。若是你家的花一直不死,那麼我又用什麼理由再送花過去呢?」 薑沉魚的眼眶又紅了幾分,「母親一直想要菊花蓮瓣。」 「所以我種了這麼多年,終於成功了。你可以帶回去給她老人家。」 薑沉魚抬起頭,直直地看著杜鵑:「我還能回去嗎?」 杜鵑唇角一彎,笑了:「不然你以為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沒有病,但卻讓梅姨請江晚衣為你看病,因為你算准了我看到那些蘭花,肯定會想見見種花之人,而我身為江晚衣的師妹,他過來了,我自然也會跟著過來。然後你又故意要我陪你下棋,為的就是讓我留在這裡,我既然留在了這裡,就說明……」薑沉魚說到這裡,哽咽了起來,「除此以外的地方,都不安全了,對不對?」 杜鵑贊許道:「你果然很聰明呢。不止聰明,聽說你還是個美人。又聰明,又美麗,又有福氣。我好羡慕你。」 薑沉魚深吸口氣,終於問出了最關鍵的話:「衛玉衡要對淇奧侯做些什麼?」 杜鵑眉毛一挑,悠哉遊哉地反問道:「你說呢?」 薑沉魚聽見一聲巨響,尖銳、刺耳、而且無從掩耳,無可逃避,因為是從她身體裡發出來的。 ——那是一顆心,碎開的聲音。 *** 「我不相信這種時候了,衛玉衡會來。」薛采盯著那封信,沒有接。 姬嬰揚了揚眉毛:「你為什麼不試試?」 「不用試都知道,這不是明擺的嗎?他布下了天羅地網準備殺你,又豈會在關鍵時刻把自己送到你面前,讓你有逆轉的機會?」 姬嬰仍是堅持:「你送了就知道了。」 薛采疑慮地看他一眼,終於接過信箋,開門走出去。 姬嬰看著他走到院子門口,跟守衛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守衛退後一步放了行,然後那個小小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圍牆外面,再也看不見。姬嬰眨了眨眼睛,瞳仁幽幽,似乎在想些什麼,但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想。最後,緩緩站起來,抖了抖衣袍,負手走到窗前,推開窗子,望著外面依舊淒迷的雨霧,開口喃喃道:「這一場大夢……還是……不想醒啊……」 一道火光突然竄起,在瞬間,點燃了夜。 第二十二章 絕境 紅色的弧光毫無預兆地從紗窗上滑了過去,緊跟著,喧嘩聲遠遠的在圍牆外頭響起,隱約聽出一個人在喊:「走水啦——」 薑沉魚的心驟然縮緊,身體先意識而起,撲到了窗邊。 推開窗子,只見東邊的天空已是紅彤彤一道,烏煙滾滾,無數嘶喊聲此起彼伏,分明是亂成一片的景致,卻因為一牆之隔,而硬生生的分成了兩個世界。 薑沉魚顫聲道:「公子……」 東院,是姬嬰的住處。 她的手在窗沿上猛然握緊,連門都顧不得繞,裙子一撩就要往窗外爬,一雙粗壯的大手突然出現,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摔回到了椅子上。她還待掙扎,那人出指如電,迅速點了她的好幾處穴道,身體就頓時不能動彈了。 視線落下,那人是梅姨。 梅姨收手,恭恭敬敬地說道:「得罪了,三小姐。」 杜鵑也在一旁淡淡道:「如果不想受傷的話,姜三小姐還是稍安勿躁的好。」 「你怎麼敢這樣!你怎麼就敢這樣做!你、你……」薑沉魚氣極而喘,眼底淨是絕望,「姬嬰乃是定海之柱,你殺了他,要置璧國於何地?!」 杜鵑聞言冷冷一笑:「當年大夥兒還都覺得薛懷是國之根本呢。」 「薛懷判國,除之名正。可姬嬰不是!你殺了他,必有無數死士為他報仇,他的那些門生又怎會善罷甘休?你何苦背這忤逆天下的罪名?」 杜鵑哈哈大笑起來:「真奇怪,殺姬嬰的明明是別人,我有什麼罪名可背?」 薑沉魚一呆。 杜鵑懶洋洋的挑著眉毛,用一雙毫無光彩的眼睛死死地對準她所在的方向,輕輕的、慢條斯理地說道:「難道不是程國的三皇子頤非與淇奧侯密談不成,惱羞成怒之下頓時翻臉,最後兩敗俱傷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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