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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我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但是每次看見你,心裡都暖暖的。當看不見你時,只要想著你,也就不覺得怎麼冷了。剪枝、折花,叫賣的過程原本枯燥漫長,但是,想著你的模樣想著你跟我說過的話以及又將要說什麼樣的話,時間,就變得好快,嗖的過去了。多麼神奇,為什麼人的生命裡,會出現這樣的奇跡呢?明明什麼都沒有改變,但只因為多了一個人,從此,每天的陽光都是新的,每天的空氣都是香的,看見的陌生人也都變得親切和順眼……你是不是傳說中的仙人,對我施展了不可思議的法術?從而讓我變得這麼快樂和幸福。我的……小紅。」

  「我真高興你出身貴族,家世顯赫。咦,你好像有點驚訝,你不高興了麼?聽我說完嘛。我好感激上天對你這麼偏愛,讓你一出生就擁有這世間最好的東西——被出類拔萃的文士所教導,被上流風雅的文化所薰陶,它們令你學識淵博、視界開闊,謙恭雅量,站到了凡夫俗子們因缺乏條件而終其一身都無法企及的高度上。你的出身成就了現在的你,所以我現在才會遇到這麼好的你,所以我好高興。我的……小紅。」

  「我的……小紅。」

  「我的……小紅。」

  那聲音盤旋著、回繞著,重複著。一遍一遍,每個字的發音,都是那麼的清晰,而說話者當時臉上的表情,一顰一笑,一挑眉一眨眼,猶自鮮明。

  這世間,最銷魂是「特別」二字。

  當你遇到一個特別的人時,當這個人對你說的對你做的全與其他人不一樣時,就註定了她將成為刻骨銘心。

  尤其是,那年那時,那般天真。

  姬嬰沉默片刻,披衣下榻,推門,外面夜涼如水。

  「這月光,照著程國,也照著璧國。」

  面對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薛采半點驚訝的樣子都沒有,淡淡接道:「但璧國的月光之下,才有主人牽掛的東西。」

  姬嬰聽了之後,表情卻越發沉重了,又過了好一會兒,才轉身,直視著薛采的眼睛道:「有我的。是否也有你的?」

  薛采垂下眼簾,低聲道:「我沒有牽掛的東西。」

  姬嬰深深地看著他一會兒,才重新仰起頭望著天上的下弦月,喃喃道:「沒有也好。因為,一旦有了,就割捨不下了。一如我此刻,竟是如此……如此的想回家。」

  他頓了一下,再次重複道:「我想回家了,小采。」

  薛采的眼神閃爍了幾下,也跟著寂寥了。

  第二十章 虎子

  八月初一。

  夜月如鉤,光影幽幽。

  月光透過紗窗,映進船艙,照著幾案上的書卷,或攤或疊,而在淩亂的書案中央,薑沉魚正以臂做枕,昏昏入睡。

  一本醫術被她的手肘碰到,從案頭滑了下去,落到地上,發出「啪」的一聲。她頓時驚醒過來,揉揉眼睛,輕喚了聲:「懷瑾?」

  房內靜悄悄的,無人回應。

  再看桌上的沙漏,剛過丑時,半夜三更這種時候,懷瑾不可能外出,難道睡的太香,所以沒有聽見?

  薑沉魚直起身,走向屏風後的內室,見懷瑾坐在床旁的地板上,倚在床頭一動不動。她不禁笑了笑:「怎麼坐地上睡了?懷瑾,醒醒,去床上休息吧……」手指剛觸及對方的肩膀,懷瑾就整個人撲地倒下。

  薑沉魚大吃一驚,還沒來得及低呼出聲,臂上一緊,緊接著,頸上一涼,雙手已被反擰到身後,再不能動彈半分。

  與此同時,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緊貼著她的耳朵悠悠響起:「虞氏,好久不見了啊……」

  薑沉魚的心沉了下去——頤非。

  遠遠的從書案處傳來的燈光照到她身後,勾勒出挾持者的面容,眉長入鬢,眼帶桃花,笑起來時只有一邊的唇角上揚,顯得邪魅又刻薄,不是別人,正是在程國內亂時遁水逃走的三皇子頤非。

  沒想到他竟然在璧國的船上!

  更沒想到他竟然跟著自己的船隻進了璧國的疆土!

  他想幹什麼?

  「怎麼?很驚訝?」頤非吃吃的笑,「頤殊在程國境內布下天羅地網抓我,卻不知我早已跟著你們的官船出了邊境。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麼上船來的麼?」

  薑沉魚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回答道:「我只是驚訝既然你已經在船上潛伏了這麼久,又為什麼要在最後一夜功虧一簣出現在我面前?」

  頤非哈了一聲,俯下頭,貼的很近,聲音低低軟軟,宛如情人的囈語:「當然啊……是因為……我想你了呀。虞氏,你可知道,這些天來,每日在暗中看著你和你那位了不起的侯爺大人出雙入對、眉目傳情的樣子,我可嫉妒死啦……」

  姜沉魚面色微白。

  頤非嘖嘖歎道:「連我這個局外人都如此嫉妒了,你說,萬一此事傳入你那位更了不起的夫君耳中,他,會不會比我更嫉妒呢?」

  薑沉魚被刺激到,下意識的掙扎,頤非立刻加重力度,將她扣住,沉聲道:「別動!我可不想真弄疼你!」

  薑沉魚只覺視線開始模糊,連忙眨眼將淚意強壓下去。

  「對嘛,這就對了,乖乖的,不要反抗。不然,不只是你,還有你的婢女,還有躺在隔壁間那個半死不活的暗衛,恐怕都有生命之憂。」頤殊說著,伸出手撫摸她的臉,目光閃動道,「我就說區區一名藥女怎會有你這樣的氣度風華?只是我猜了無數種可能,就是沒想到,原來,你竟是璧國的皇妃。昭尹那小子真不懂得憐香惜玉,竟然派自己的女人出來出生入死,看來他是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你啊。既然不在乎你,當初又為什麼非要從姬嬰那裡搶了你呢?」

  薑沉魚咬住下唇,看來頤非在船上潛伏的這些天,已經把她的一切都探查清楚了。而此時此刻,被挾持,被侮慢,被頤非用那麼輕佻的語音說出她最不願意回想的過往,說不刺痛是假的,說不憤怒是假的。但,如果露出半分痛苦的模樣,恐怕就正遂了這個小人的心願吧。

  薑沉魚打定主意,絕對不讓頤非如願,因此睜大眼睛平視前方,素白的臉上沒有表情。

  見她這個樣子,頤非輕輕一笑,親昵道:「真倔強呢……不過,這麼倔強的你,還真是讓人喜歡啊……」說著,朝她面頰上吻了過去,嘴唇輕移,一點一點的、緩慢而×情的貼近。

  眼看他的嘴唇就要移到她唇上,薑沉魚終於開口道:「你既然有求於我,就不得輕薄我。」

  頤非的動作停了一下,挑眉,「什麼?」

  薑沉魚繼續注視著前方,很平靜的一個字一個字道:「否則,今日我所受的羞辱,明日必定十倍百倍的要回來。別忘了,這裡是璧國。而璧國,是我薑家的地盤。」

  頤非眯起眼睛,盯著她看了半天,最後,鬆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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