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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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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愁的不知該怎麼辦時,兩根手指伸過來,在傷口處飛快的點了幾下,血勢頓減。 姜沉魚大喜,連忙趁機將藥膏抹上,再細心包好。待得一切都做完後,她這才得空回頭,向那出手之人道謝:「多……」 謝字消失了。 馬車依舊在前馳飛奔,蹄聲嗒嗒,車輪滾滾,更有鐵騎路過的巨大聲響。然而,這輛馬車卻像是隔著一個空間在奔跑,無論外頭發生了什麼事,車內的場景,卻是靜止的。 哪怕車燈隨著顛簸搖搖晃晃; 哪怕光影照在那人臉上明明滅滅; 哪怕一陣風來,吹開車簾,帶來外頭的夜之寒意……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于薑沉魚而言,都已不再具備任何意義。 今夕是何夕。 萬水千山,天涯咫尺,竟讓這個人,在這一刻,出現。 薑沉魚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 之前,遭遇殺手時,她沒有哭; 生平第一次殺人時,她害怕的要命,卻沒有哭; 看見師走被那些殺手一點點虐殺,她痛苦的無法承受,也沒有哭…… 然而現在,當災難已經解決,當她坐在柔軟舒適的馬車中,被水晶車燈的燈光一照,再接觸到那秋水一般清潤清透清澈清幽的眼眸時,眼淚,就猝不及防的落了下來。 大千世界,芸芸眾生,偏有一人,會是死穴。 面對他時,無所謂理智,無所謂常理,無所謂一切一切的其他東西,只剩下情感的最真實反應—— 最柔軟也最豔麗; 最強韌也最脆弱。 燈影斑駁,那人靜靜的坐著,由始至終都帶著一種別樣的沉靜,看著她狼狽的被扔進車廂,看著她著急為難,看著她扯裙為布,看著她將另一名男子的衣衫解開肌膚相觸,看著她對著滿目瘡痍如何哆嗦如何笨手笨腳地處理傷口…… 他看見了她所有真實的樣子。 一想到這點,薑沉魚又是羞澀又是窘迫又是惶恐又是彆扭,還有點隱隱的驚喜、幽幽的悲傷,眾多情緒疊加在一起,莫名慌亂。 她垂下眼睛,看見自己破碎的裙子,和裸露在裙外的腿,連忙蜷縮起來,用衣擺去遮擋。 一件披風,就那樣猶自帶著對方的體溫,輕輕的披到了她肩上。 她抓住那件披風,再度抬頭相望,眼淚仍是流個不停。 於是,那人又遞上了手帕。 何其熟悉的畫面,仿佛是很久以前的場景重現—— 那一日,皇宮內,雪地中,他也是如此,取出手帕,融化了雪,為她擦去臉上的血。 而這一刻,同樣素潔的、沒有一點花紋卻顯得極盡雅致的白巾再度遞到了她面前。 遞巾的男子,眼神溫柔。 薑沉魚的眼圈更紅了幾分,心中一個聲音道:不哭,不哭,我不能再哭了,太失態了,沉魚,太失態了……然而,為什麼眼淚控制不住,一個勁的掉?為什麼抬手擦了又擦,卻會流的更急? 怎麼辦? 怎麼辦? 怎麼辦? 一聲呼喚仿佛壓抑了千年歲月,久經周折,但最後還是來到了唇邊:「公……子……」 今夕是何夕? 萬水千山,天涯咫尺,是怎樣令人畏懼的命運,讓你,出現在了我面前? 我的……公子。 第十六章 璧合 夜色深沉。 車身輕輕震晃,姬嬰望著她,時間長長,最後,輕歎一聲,湊過來,親自為她拭淚。 薑沉魚一動不動。 白巾沾上眼淚,很快漾開,姬嬰一點一點的幫她把眼淚擦掉,動作輕柔,神情專注,像是在拭擦一件稀世的瓷器。 於是她的眼淚,就神奇的止住了。 姬嬰對她笑了笑。 姜沉魚揪緊披風,因無法承受而垂下眼睛,卻又因捨不得錯過與他對視而逼自己抬起來,如此一垂一揚,翻來覆去,春水已亂,如何將息? 幸好這時,昏迷中的師走因痛苦而發出模糊的呻吟。薑沉魚神色一凜,原本已經消失了的一切重新回到她的意識中來,這才想起自己置身何處,又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她伸手掀起窗簾,發現外面的是條很僻靜的小巷,而且越走越窄,不知通往何處,便忍不住問道:「我們現在是去哪?」 姬嬰朝師走投去一瞥,「去能救他的地方。」 薑沉魚放下心來,腦中疑慮卻起:公子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程國?為什麼這一路上他的馬車都能暢通無阻沒有程軍攔阻?這些天發生的一連串事情是否和他有關,如果有關的話又是多大的關係? 很想問,然而……問不出來。 面對姬嬰,她就變成了一個怯懦的膽小鬼,有些事情其實隱隱然的知道,但卻沒有勇氣面對,只能自欺欺人的逃避。 披風上殘留著淡淡的佛手柑香氣,她想:我真傻……我是一個傻瓜。因為,僅僅只是這樣共乘一車,就能夠讓我滿足到願意放棄一切——包括我自己。 馬車忽然停下了,車夫低聲道:「公子,到了。」 姬嬰嗯了一聲,伸手開門,走出去,然後轉身相扶。薑沉魚抿了下唇,心中不是不失望的,她願意放棄一切只求與他同車,然而,這樣的機會竟也短暫的可憐。 她顫顫的把手交給姬嬰,下了車。 面前小小一道紅門,應該是某幢宅子的後門。 車夫上前叩門,三長一短,不久之後,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姬嬰領著薑沉魚走進去,她這才發現,那名出手不凡的車夫原來就是朱龍,而來應門的人卻是不認得的。 跟著那名不認識的門人七繞八拐的走了很長一段路後,進了小小一間屋子。屋子的光線很暗,唯一的燈光來自房間中央的一把椅子,椅子上擺放著一盞燈,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照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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