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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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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沉魚目光流轉,笑得嘲諷,「世上哪有白看的熱鬧?你儘管去,不用怕。他們若問起,就說是宜國國君命令的,專門為他的準備的煙花,平民百姓憑什麼跟著沾光?」 「可可可是……這一百兩銀子也也、也……」也實在太黑了吧!李管事將後半句硬生生的吞了下去。一百兩,足夠普通百姓用一年的了。 「宜王還說了,若是交不出一百兩銀子的,就再去找人來看煙花,找來的人越多,那一百兩就平攤的越多。所以,最終交多少,就看他們在明日卯時前能拉多少人來,若是叫來了一百人以上,那麼多出的部分錢,就給他們。」 雖然這個命令非常古怪,但做了三十年的官家管事,李慶深知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因此二話不說,就轉身去辦了。 待他走後,從始至終一言不發的赫奕,這才眯了眯眼睛,眸中精光若隱若現,緩緩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所以,甚至不需要等到明日卯時,方圓十裡所有人都會知道,陛下在我們的船上。」 「我的名聲盡毀。」魚肉鄉民本已是最令百姓咬牙切齒的事情,更何況他還是魚肉到別人的地盤上。 「但是,」薑沉魚學他先前的樣子抬頭,看著遙遠的天邊,「明天的月亮會比今天更圓。能賞到明夜更圓的月亮,這不是很好麼?」 赫奕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笑了,越笑越大聲,最終從欄杆上一跳落地,撫掌道:「好,好!這買賣確實划算之極!這真是我活了二十四年來,最值得的一筆買賣。」頓一下,目光一定,望著她微笑,「你這個小姑娘真有意思。你絕對不是個普通的藥女。」 薑沉魚嗯了一聲。 「你也不是江晚衣的師妹。」 薑沉魚本想否認,但腦海中突然靈光乍現,最終坦白:「確實不是。」 赫奕的眼睛亮了起來,落到她臉上時,則沉澱為深邃的探視:「你是誰?」 「你猜?」 「此船的管事對你畢恭畢敬不敢有違,作為藥女,你的地位太高;作為官員,可惜你身為女子;作為領袖,你又太過年輕;如果猜你只是個因為好奇而跟著出行的貴胄千金,你又太過聰明了……」赫奕說到這裡搖了搖頭,「我猜不到。」 其實並非他笨,而是世上誰能料到,璧國的皇帝竟會派自己的妃子當間諜去敵國?想起自己微妙尷尬的身份處境,薑沉魚心中一黯,但嘴上卻笑道:「沒關係,你可以慢慢猜。因為此去程國,還需十多日,如果你能猜出我的身份,我就應你三件事情。」 「若是我猜不到?」 「那就換你應我三件事情。」 赫奕表情微變,雖然在笑,卻多了幾分詭異:「你可知道,這種賭不能隨便打。我以前認識一個女孩子,也是跟別人打賭,如果輸了,隨便對方提什麼要求。最後……」 薑沉魚截住他的話,「最後那個女孩子就嫁給了賭贏的人是嗎?」 赫奕眨眨眼睛:「原來你知道。」 姜沉魚嫣然道:「知道。」 「那麼,你就不怕?」拖出曖昧色彩的強調,恰到好處的停下,赫奕的眼睛,變得越發明亮。 「為什麼要怕?能嫁給宜王,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事情?」 反將一軍,赫奕果然無言以對,怔了半天,只好低低的笑了:「有意思,有意思……我果然是上對了船,竟會遇到你這麼有趣的小丫頭。」 薑沉魚看著他笑,慢吞吞地說道:「有趣的事情還有很多,我保證,你絕對會不虛此行。」 這一趟,不虛此行的人,其實是她。 若非昭尹派她使程,她幾曾能料,自己竟能結識宜國的君主,而且還救了他一命,讓他欠下自己這麼大的人情? 借著放焰火,吸引江邊的百姓圍觀,然後又以非常霸道的強權徵收銀兩弄得怨聲載道。要知道天下間的事,傳的越快、鬧的越大的只會是醜聞。所以,斂財是假,傳訊是真。當人人都知道宜國君王在使程的官船上時,昭尹再心狠手辣也沒用了。他能捨得了二百八十人,還能捨得二千八百人、兩萬八千人不成?此事傳揚越廣,要滅口消證就越難。即使他再氣再怒,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船隻平安出境。 一場危機就此化為無形。 恐怕從鬼門關頭走了一趟回來的船上眾人還不自知。唯一知情的,也只有她自己,和眼前這個看似豪邁不羈,其實八面玲瓏的宜王了。 與他打賭要三個承諾,贏了固然最好,輸了也無妨,她的身份一旦曝光,他能怎樣,還真的想娶她不成?無論是她求他,還是他求她,兩人間的羈絆一旦產生,就不會消逝。這是一枚絕世好棋,如能善加利用,將來必有作為。 而這樣的棋子,在海的那一邊,還有很多、很多…… 夜空皓瀾,分明是同樣的天與地,但這一刻於她而言,一切就都已經不同。 最起初,她的世界很小很小,只有自己家的院子,然後某一日,無意看見了姬嬰,世界便多出一塊,圍繞著姬嬰而轉,待得進了宮,便又擴出一片,但終歸還是狹隘。 但是現在,現在她站在船頭,臨江而立,所有的星光全都照得到她,輕風吹過來,送來兩岸的花香。前程未蔔,又何嘗不是擁有無限可能?只要善加把握這些可能,她就能夠擁有最後想要的結局。 不再害怕了。 不再迷茫了。 也不再縮手縮腳。 這是她的天與地。 要當謀士,並不意味著她臣服于昭尹,一切起源,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而聽從昭尹的安排前往程國,也並不是真的要幫昭尹成功,只是為了體現自己的價值,以期待站到更高的命運之上。一如她這一刻,救宜王,為的是救下這一船的無辜者,也為自己爭取到另一份機緣。 這樣寬廣的天與地啊…… 薑沉魚看著看著,眼中有霧氣慢慢的升起。 冥冥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就此丟失了,再也找不回來,再也恢復不成原來的樣子;但另有一些東西開始昇華,仿佛破繭而出的蛹,幻化成了蝴蝶。 「陛下。」她側頭,「長夜漫漫,要不要與阿虞下一局棋?」 赫奕笑,眼角彎起,帶出三分戲謔三分自得與一分似有若無的寵溺,「我的棋可下的很好哦。」 薑沉魚學他的樣子笑了笑,「真巧,我也是。」 夜風輕輕的吹,江水靜靜的流。 江邊人頭攢動,越來越多,抱怨聲,哀求聲,吵鬧聲,彙集成了兩人下棋時的背景,與空中飛躥的煙火一起,烙為永恆。 第二日卯時,當晨曦落到江上時,船夫們抬著一隻只箱子上船,排列成行,再打開蓋子。 兩眼佈滿血絲顯得有點憔悴的李管事捧著書冊稟報道:「昨夜共有三千六百七十九人觀看了焰火,並上繳現銀。除少部分人還沒交齊外,其他共收繳到四千二百零九兩銀子。已經清點完畢,請姑娘過目。」 薑沉魚看著那一箱箱的銀子,淡淡一笑。 倒是與她對弈的赫奕一改之前昏昏欲睡的樣子,從座椅上跳起,沖到那些箱子面前,喜道:「很好很好,都收上來了,都是我的……」正要伸手去抱,薑沉魚使個眼色,船夫們立刻啪啪啪的將蓋子又全部蓋上了。 赫奕驚訝地轉頭道:「這不是給我的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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