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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皇上寶貝那女人,生怕她再中毒手,所以宮裡頭但凡和薛家扯上一點關係,服侍過薛茗的,受過她好處的,統統驅逐。」

  姜沉魚默然,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皇后現在如何了?」

  「還能怎樣,在冷宮那種鬼地方待著,跟死也沒什麼區別了。」薑畫月說著說著自憐起來,幽幽一歎道,「當日那樣的風光,總以為薛家能保她一世了,怎想到那大廈說傾就傾。薛家如此,薑家,亦會如此。」

  「姐姐多慮了。」

  「多慮?要真是多慮就好嘍。薛家那麼大的勢力,皇上說除就除,更何況是咱們薑家……我且問你,你和姬家的婚事,操辦的如何了?聽說庚帖出了點事?」

  薑沉魚的睫毛顫了一下,繼而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墨般深黑:「庚帖沒有事。也不會有事。」

  薑畫月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改口道:「那就好。納吉納征都過了吧?」

  「只剩下請期了。不過,因為現在打仗的緣故,擱置了。」

  薑畫月低聲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昨夜探子來報,薛懷的大軍已經北上,勢如破竹,一夜間便攻下了晉、冀、匯三城。不愧是璧國第一名將,寶刀不老,再加上他那義子薛弘飛據說力大無比、驍勇善戰,三城城主在他們兩人面前就跟玩似的。皇上此去,還真是……」說到這,化成了一聲歎息。

  「皇上乃真龍天子,自有天助,不會有事的,姐姐不用擔心。」剛說到這,一宮女來報道:「娘娘,公主來了。」

  薑畫月連忙起身,便見昭鸞公主雙眼通紅地沖了進來:「貴人,這回你可一定得幫幫我!」說著,就要下跪。嚇得她趕緊一把扶住:「公主這是怎麼了?有話好好說,你這樣可折煞我了。」

  昭鸞淚汪汪地望著她,哽咽道:「我想去冷宮看皇嫂……」

  薑畫月一呆,為難道:「公主,你知道皇上很忌諱這個……」

  「可是皇兄現在不在啊,不是嗎?皇兄離京前把後宮交給貴人暫管,這後宮的事就你說了算,求你,讓我見見皇嫂,即便她不是我的皇嫂,她也是我表姐啊!」昭鸞泣聲道,「貴人,我知道你平日裡是最心地純善的,重情重義,你就看在表姐她從前待你也不薄的份上,讓我去看看她吧!她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連表哥也給皇兄砍了頭,還一個人住在那種地方,我真怕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對的起姑姑的在天之靈?貴人,貴人……」

  薑畫月心想你這不是給我出難題嗎,我若是真讓你去冷宮看薛茗,皇上回頭知道了還不得連我一塊責備?不行,這種敏感時刻,步步皆不能錯,這個頭,我絕對不能點。她正要拒絕,薑沉魚卻突地壓了壓她的手,開口道:「姐姐,你看在公主與皇后姐妹情深的份上,就讓她去看看吧。」

  薑畫月又是一呆,怎麼連沉魚也來湊這熱鬧?

  薑沉魚沖她微微一笑:「你如果不放心,就跟著公主一塊去吧。照理說也該是去看看的。」說著,轉向昭鸞道,「不過公主,去是可以去,但要偷偷的去。」

  昭鸞急聲道:「我一切都聽兩位姐姐的!」

  「那好,你去換上宮女的衣服,準備點吃的,我們一塊去看皇后。」

  昭鸞大喜過望,連忙興沖沖的去準備了。她一出嘉甯宮,薑畫月就急聲道:「你瘋了,這種事情怎麼能答應她?」

  「放心吧,姐姐,皇上不會怪罪的。」

  「你怎知皇上不會怪罪?他對薛氏現在可是……」

  薑沉魚柔柔地打斷她道;「薛氏是薛氏,皇后是皇后,皇上分的清楚的。」

  薑畫月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道:「這話怎麼說?」

  「你想,皇上連薛肅的腦袋說砍就砍,可見對薛家根本已經不留半分情面,既然如此,卻為何只是把皇后打入冷宮,而沒有一杯毒酒或一條白綾賜死呢?」

  「你認為皇上念著薛茗的舊情?那不可能,天下皆知他對薛茗素來冷淡,哪來什麼情份可言?」

  薑沉魚搖了搖頭:「只怕天下人都錯了。皇上娶皇后時,才十三歲。當時先帝專寵太子荃,對他遠遠談不上寵愛。由於薛懷同王氏是死對頭,王氏既然站在了太子那邊,他就當然要扶植另外一個,因此,薛懷挑中了皇上,並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也就是說,對皇上而言,薛茗實乃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個轉折點。」

  薑畫月不解道:「這與舊情何干?」

  「自從娶了薛茗之後,皇上得到薛姬兩家的幫助,最終得了帝位。但在得位的過程中,薛家日益龐大,最後連皇上也控制不了了,當他與薛懷的矛盾日益加深時,薛茗成了他的保護傘,也可以說是這一矛盾的緩和地帶。這麼重要的一個女子,你真的認為皇上會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薑沉魚說到這淡然一笑,眼中別有深意,「如果我沒猜錯,我認為皇上其實是很喜歡薛茗的,但是做為一個帝王的自尊,以及他對權利的野心,令他不得不對她冷淡,刻意保持一定的距離。因為他知道,他遲早會除去薛家,若太愛那個女子,到時候猶豫心軟,必壞大事。可是,他終究還是手軟了,殺了薛肅追殺所有的薛家人,卻獨獨讓薛茗活了下來。」

  聽聞昭尹喜歡薛茗,薑畫月心中流過很微妙的情感,不悅道:「這只是你的推斷,事實如何,我們並不能肯定。」

  薑沉魚又是一笑:「姐姐若是不信,就一起去冷宮看看吧。沉魚保證,你去冷宮看皇后,皇上知道了也會假裝不知,不會怪罪的。」

  不信歸不信,但話已經放出去了,薑畫月也只能作罷。待得昭鸞換好衣服拿了食籃來時,她們三個撇開宮人,一起出了門。走了半頓飯工夫,才到冷宮。

  參天樹木蕭條,葉子俱已掉光了,廊前的雜草因寒冬的緣故,全都變成了枯黃色,景致一片荒蕪。

  兩盞燈籠高懸于雕梁之上,一盞已被風吹破,另一盞的繩子斷了一根,歪歪的垂在那裡,被風一吹,搖搖晃晃,也似乎隨時都會掉下來。

  昭鸞看見這個情形,眼圈一紅,院落內很僻靜,只有木魚聲,一聲聲,單調清越的自房中傳出。她連忙加快腳步,推開掉光朱漆的房門,喚道:「表姐……表姐……」

  一盞孤燈淡淡的照映著室內的一切,薛茗坐在燈旁正在參佛,低眉斂目仿若老僧入定,竟對她們的闖入毫無反應。

  昭鸞將食籃擱到桌上,去握她的手道:「表姐,我來看你了。」

  薛茗依舊敲著木魚,沒有回應。

  昭鸞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表姐,我知道你受苦了,這裡這麼冷,你穿這麼點,你的手好冷……我帶了你最愛吃的桂花蓮藕羹和松子香糕,你還記不記得,我小時候老哭,一哭,你就用這些吃的哄我……表姐,你說話呀,你不要不理阿鸞,阿鸞知道皇兄對不起你,但是請你不要連帶著我一起恨,表姐……」說著,一把摟住她的脖子大哭起來。

  薑沉魚在一旁想,這位公主雖然嬌縱任性,但難得是赤子真情,想來也是這皇宮裡最不會做戲之人,但正因這一份難得的真,才更加動人罷。

  果然,薛茗雖然還是不說話,但目光一閃,也變得悲傷了。

  「表姐,阿鸞人微言輕,半點忙都幫不上,只能偷偷的來看你,給你帶點吃的,你還有什麼想吃的要用的,就告訴我,我下回來時一併給你帶過來。」昭鸞抹抹眼淚,轉頭道,「對了,還有姜貴人,要不是她,我也來不了這裡。表姐,你說句話吧,求你了……」

  薛茗的目光轉到了薑畫月臉上,似乎想起了什麼,神色一熱,但很快又黯然。薑沉魚把她這一系列的微妙表情看在眼裡,便上前一步道:「皇后,一人言輕,三人成虎,你還有什麼心願,說出來聽聽,能幫的,我想姐姐和公主一定會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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