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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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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要說看薛氏最不順眼,最一心向著皇上的,如今也只有姬家了。」姜仲注視著自己的女兒,感慨道,「所以,為父才會想要將你許配給淇奧侯,表明薑家願與他們同心協力,一同輔助皇上,只可惜……」 薑沉魚替他接了下去,「只可惜,晚了一步。皇上大概已經準備就緒,開始迫不及待的要對薛家動手了,而曦禾中毒,就是整個計劃的第一步。」 姜孝成贊道:「妹妹果然聰明。」 薑沉魚繼續分析道:「聖旨落水一事,出來調停的是公子;如今夫人中毒,又是公子帶人來查出的病症,也就是說,公子與皇上聯合起來演了一出逼宮之戲,將矛頭指向皇后。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曦禾與她不和,上次聖旨落水一事,曦禾揪著皇后的小辮子不依不饒,大大損害了皇后顏面,哪怕是個再好脾氣的人,都會心存芥蒂。此次夫人懷孕,最有理由有動機下毒的就是皇后了!」 姜孝成插話道:「先前宮裡傳來的消息說,寶華宮那邊的太監已經招了,說是受了薛家人的賄賂所以才給曦禾夫人下的毒的,而且毒藥的來源也查清楚了,說是薛皇后身邊的奶娘程氏親手給的,程氏上吊自盡了。皇上為此大發雷霆,二話不說就下聖旨,將皇后軟禁。」 「薛懷見女兒被廢,必定大怒,可他現在駐守邊關,一時之間回不來,他的兒子薛肅又是個好色無能之輩,斷斷不會是皇上的對手,被抓被關被殺也就是這幾天了,不過如此一來……」薑沉魚猛然驚道,「莫非皇上打的主意還不僅僅是削弱薛家,而是徹底逼薛懷反麼?」 此言一出,一室俱寂。 姜仲和姜孝成顯然沒有考慮到這一步,聞言全都變了臉色。而姜仲怔怔地望著女兒,更是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薑沉魚,他的小女兒,從小最是乖巧懂事。琴棋書畫固然一一學好,女紅烹調亦不輸於人,無論是奶娘、夫子還是侍婢家僕,沒有不誇她脾氣好的。他記得有一年中秋,一家人聚在一起賞月時,他故意出題考這三兄妹:「你們誰能將這根羽毛扔的最遠,我就把這只水晶月餅獎賞給誰。」 於是乎,三個孩子一字排開,彼時孝成十三歲,畫月十一歲,沉魚只有八歲。 孝成從小就是頭腦不會拐彎的傻孩子,當即就把羽毛丟了出去,結果那羽毛飛了半天,被風悠悠吹回他的腳邊。 畫月明顯要聰慧許多,撿了團泥巴裹住羽毛,再將泥巴丟出去,丟了兩丈遠。 輪到沉魚時,她命人取來掛在遊廊上的鳥籠,將羽毛系到百靈的腿上,再把手一張,那鳥兒便振翅飛走了。 不只孝成和畫月,在場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沒想到一個八歲的孩子會想出這樣妙絕的方法。可她半點驕傲之色都沒有,只是微微一笑道:「羽毛本就是鳥身上拔下來的,還給鳥兒才是正道。哥哥,姐姐,這個月餅我們一起吃吧。」 當時府上的師爺就讚歎道:「三小姐機慧過人,但更難得的是宅心仁厚,將來必有大作為。」而他當時並未將這話放在心上,畢竟,這個小女兒大多數時間裡只是個安靜的存在,不生事,也不出挑,乃至她大了,平日裡見到都是一幅低眉斂目溫婉可人的模樣,幾曾想到她會有如此犀利的眼光,和精准的邏輯? 這個站在燈下面色冷靜侃侃而談分析事理絲絲入扣的人,真的是他女兒麼? 薑沉魚道:「皇上既然敢囚皇后,就不會再手軟,薛肅之頭必砍,而一旦砍了薛肅的頭,薛懷絕對不會退忍,他有大軍在手,再加上手下將領的挑唆,很有可能就此反了。只要他一反,兩方勢成水火,戰爭再所難免,看來,這場浩劫,是逃不過了……」 姜孝成聽的心驚膽戰,「妹妹,你別嚇人。」 「沉魚之言絕非危言聳聽。」姜仲立馬站穩陣線,虛心求教道,「那依你之見,我們該如何做?」 「我只是覺得奇怪……」 「什麼地方奇怪?」 「皇上逼薛懷反,必定是算計好了能贏。可是薛懷號稱百年難遇的神將,手上又持有六十萬薛家軍,朝中根本沒有可以對抗的將領……」說到這裡,她想起了潘方,想起那一日姬嬰在茶館外對潘方說的「他日戰起,必有用你之時」,心中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公子早就知道會有大戰,所以連將領都先挖掘好了,潘方能力如何,她雖然不知,但能令公子如此屈尊降貴的親自去找的,必定不弱。只不過,潘方對薛懷的話,還是太嫩了,皇上也決計不會將寶押在這麼一顆贏率難定的棋子上,也就是說,必有暗招。 那他的暗招是什麼呢?想不出來…… 這時門外有人低喚道:「相爺。」 姜仲神色一振,連忙道:「進來。」 一暗衛匆匆走進,跪下。 姜孝成道:「如何,事情有進展了嗎?」 「屬下已經證實,江晚衣確實是江淮的獨子。其醫術也的確青出於藍,更勝其父。不過父子感情非常不好,江淮本指望他也進太醫院,接替他的位置,但江晚衣卻說了句『醫者當懸壺濟世營救百姓,不甘困于深宮趨從炎勢』……」 姜孝成聽到這裡嗤鼻:「他若真不是趨炎赴勢之輩,這回怎麼就眼巴巴的進宮了?」 暗衛沒有理會他的嘲諷,繼續面無表情地說道:「三年前江晚衣和他父親大吵一架後就離家出走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沒想到此番再出現時,已成了淇奧侯的門客。」 姜仲發令:「繼續查。一定要把他和淇奧侯之間的關係查清楚。」 暗衛應了一聲,「第二件事,曦禾夫人服了江晚衣的藥後,脈息平穩了許多,不過還沒有醒,若醒了我會再來稟報。」 「嗯。」 「第三件事,是有關薛肅的。」 姜孝成眼睛一亮,「那色鬼怎麼了?」 姜仲輕哼一聲:「好色,能比的上你?」 被父親這麼一說,姜孝成頓時臉紅了,尷尬的咳嗽了幾聲。幸得暗衛的聲音已經清清冷冷的響了起來:「薛肅前陣子看上了三香茶館的女說書先生,召她入府說書,醉後性起,意圖強姦。」 薑沉魚心頭一顫,果然是秦娘!在那樣親眼目睹了兩人的姻緣之後,再聽聞這樣的結局,直覺人生境遇,實在殘酷。 「那女先生雖是寡婦,早死了丈夫,但數日前已準備再嫁,因此誓死不從,最終咬舌自盡了。她的未婚夫得悉消息怎肯作罷,就此鬧上薛府,一路打進去,但畢竟寡不敵眾,還沒見到薛肅就被擒了。據說當淇奧侯趕到時,他已被打的只剩下半口氣。」 姜孝成道:「等等,此事與淇奧侯何干?他趕去幹嗎?」 「那名叫潘方的男子,雖然是個屠夫,但也是淇奧侯的門客之一。」 姜孝成笑道:「他倒好,門下什麼販夫走卒都有。」 姜仲訓斥道:「你若有他一半本事,你爹我也不需要這把年紀了還操心成這樣!」 姜孝成莫名其妙又挨了訓,心有不甘,嘀咕道:「你怎麼不說是你沒本事,連個二十歲的毛頭小子都鬥不過,還得眼巴巴的巴結著……」 薑沉魚連忙沖他使眼色,姜孝成匝巴兩下乖乖閉上了嘴巴。 暗衛適時的繼續道:「淇奧侯得知此事後,立刻從皇宮裡騎馬趕往薛府。薛肅看在他的面子上,二話不說就交還了潘方,但潘方只剩下半口氣,於是江晚衣連晚飯都沒吃,又急急趕往侯爺府幫他診治,目前仍在搶救中,生死未蔔。」 姜仲點點頭:「再去打探,一有進展,速速來報。」 暗衛躬身退離。 燈花飛濺了兩下,薑沉魚望著案上殘亂的棋局,忽然間就疲了,乏了,再一次的想逃避。 避開這永無休止的權勢之爭。 更避開這爭鬥中,自己註定要被耽誤的一腔情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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