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禍國 | 上頁 下頁
一二


  饒是她再怎麼不理俗事,再怎麼厭惡宮闈爭鬥,但不代表她就對此全然不知。皇帝的妃子有了身孕,又被人暗中下毒至死,這一事件就好比千層巨浪掀天而起,一旦查實,牽連必廣。而她偏在這一刻,跪在這裡,親眼目睹這一巨變的發生,註定了再難置身事外!

  一時間,山雨欲來風滿樓,可憐她毫無抵擋之力。

  薑沉魚咬著下唇,再次將視線投向一簾之隔外的姬嬰,那麼公子啊公子,你在這一事件裡,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果然,昭尹聞言震怒,拍案道:「真是豈有此理!是誰?是誰膽敢對朕的愛妃下毒?來人,把寶華宮內所有的當值宮人全部拿下,給朕好好審問,一定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這一聲令下,宮女太監立馬跪了一地,求饒聲不絕於耳,但全被侍衛拖了下去。只有薑沉魚,依舊跪在一旁,無人理會。

  最後還是昭尹轉頭盯住她,道:「你是誰?」

  「臣女薑沉魚。」

  「你就是薑沉魚?」昭尹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似乎有點意外,但很快面色一肅道,「此事與你無關,你受驚了,回去吧。」

  姜沉魚沒想到皇帝會如此輕易放她走,連忙叩謝,剛想起身,雙腿因跪的太久而僵直難伸,眼看又要栽倒,一隻手伸過來,穩穩地扶住了她。

  回頭,看見的正是公子。

  姬嬰望著昭尹道:「皇上,就讓微臣送姜小姐出宮吧。」

  昭尹的視線在二人身上一掃,最終點了點頭。於是,姬嬰便扶著薑沉魚離開那裡,慢慢的走出宮門。

  沉魚心中好生感激,剛想開口說話,姬嬰忽然鬆開她的手臂,從一旁的欄杆上攏了捧雪,只聽呲的一聲,雪化成了水,嫋嫋冒著熱氣。他又從懷中取出塊手帕,用水打濕,擰乾遞到她面前。

  薑沉魚這才想起剛才曦禾噴了她一臉的血,而她事後一直跪著,根本不敢擦拭,想可見自己現在會是如何一個糟糕模樣,卻偏偏全入了他的眼睛。一念至此,不禁大是窘迫,連忙接過帕子。但一來血漬已幹,不易擦洗;二來此處無鏡,看不見到底哪沾了血,因此一通手忙腳亂的拭擦下來,反而令得原本就淩亂的妝容更加混沌,紅一縷黃一縷的無比狼狽。

  姬嬰輕歎一聲,從她手裡拿走濕帕,一手端起她的下巴,一手輕輕為她擦去血跡。濕帕與他的手指所及處,那一塊的肌膚便著了火,開始蓬勃的燃燒。她既惶恐又忐忑,但更多的是難言的羞澀,想抬起眼睛看他,卻又害怕與他的視線接觸,只能低垂睫毛看著他的衣襟,心中逐漸泛起脈脈柔情。

  他好……溫柔。

  他這麼這麼的……溫柔。

  此生何幸,讓她能與這樣一個溫柔的男子結蒂良緣?自己,果然是有福氣的吧?薑沉魚心裡一甜,忍不住還是抬起視線看姬嬰的臉,誰知,也就在那一刻,姬嬰放開了她,收回手道:「好了。」

  眼看他就要把手帕扔掉,薑沉魚連忙喊:「等等!那帕子……給我帶回家洗淨了再還給公子吧。」

  姬嬰道:「一條手帕而已,不必麻煩。」到底還是丟掉了。

  她心中一涼,像是有什麼東西,也隨著那手帕一起被丟掉了。為了消除這種異樣的感覺,她連忙轉移話題道:「那個……曦禾夫人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吧?」

  姬嬰淡淡地「嗯」了一聲。

  她只好又道:「我剛才……真的是很害怕,她突然吐血,我嚇的不能動彈……」訕訕的笑,笨拙的說,但終歸還是說不下去。

  好尷尬。難言的一種尷尬氣氛彌漫在他和她之間,雖然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但亦隱隱約約的感覺到,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就在那時,一騎自殿門外飛奔而入,到得跟前,翻身下馬,屈膝拜道:「侯爺,出事了!」那是一個四旬左右的灰襖大漢,濃眉大眼,長相粗獷,惟獨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左眉上方還紋了一條紅色的三爪小龍。

  姬嬰揚眉:「什麼事?」

  大漢瞅了姜沉魚幾眼,雖有猶豫,但還是說了出來:「潘方單槍匹馬的跑薛府鬧事去了。」

  「為什麼?」

  「聽說……聽說他的未婚妻子去薛府說書,被薛肅給……給玷污了。」

  什麼?薑沉魚睜大了眼睛,潘方?就是那日見過的潘方?他的未婚妻子,豈非就是秦娘?天啊!天啊……

  姬嬰眼中閃過一絲怒色,「我這就去薛府。」轉眸看一眼她,又補充道:「朱龍,你送姜小姐回右相府。」

  不待她有所回應,就一掀長袍下擺,縱身上了大漢來時騎的馬,駿馬抬蹄嘶鳴一聲,飛馳而去。

  那邊,名叫朱龍的大漢朝她拱一拱手,恭聲道:「姜小姐,請。」

  薑沉魚雖然擔憂,但亦無別法,只得跟著他先行回府。到得府中,家裡的下人們見了她又個個面帶異色,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

  她被今日所發生的一連串事件搞的心浮氣躁,又見下人如此失態,不禁怒從中來,厲聲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握瑜,你說!」

  握瑜顫聲道:「小姐,今日午時時,壓在神案祖宗牌位下的庚帖,突然,突然……」

  「突然怎麼了?」

  懷瑾幫她接了下去:「不知從哪漏進了一陣風,把燭臺吹倒,燒著了那庚帖……」說罷,從身後取出一物來,抖啊抖的遞到薑沉魚面前。

  淺紫色的折帖,已燃掉了一角,正好把銀色的白澤圖像從中一分為二,也把那句「櫻君子花」的「櫻」字,給徹徹底底燒去。

  握瑜在一旁輕泣道:「小姐,這可怎麼辦好呢?庚帖入屋三日,若生異樣則視為不吉,不可成婚……」

  不可成婚——

  不可成婚——

  這四字沉沉如山,當頭壓下,擴大了無數倍,與兩個今日已在腦海裡浮現了許多次的字眼,飄飄蕩蕩的糾纏在一起——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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