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一四四


  「我出去一下。」我回房看君聞書還在睡,便輕手輕腳換了衣服出來了。侍槐還在外面站著,「你去哪兒?」

  「午時如果我不回來,你去慶餘酒家找我。」現在是辰時兩刻。侍槐有些擔心,「要不要我和你一起?」我搖搖頭,「少爺起來別和他說,問起我就說不知道。一定要這樣說,侍槐,一定要這樣說!」楊騁風這時候要幹什麼?我抓回來了君聞書的命,現在又到荸薺了!

  我看看自己的衣服,又回房換成小廝的打扮,還是這樣方便些。我暗地裡下了決心:不要慌,無論如何一定要小心楊騁風。我從來沒輸過,這次也一樣!

  慶餘酒家離君府並不遠,隔了三條街。我一路走得極快,心裡著急,身子有些軟,什麼也不敢想,就是往前走。到了,一所大酒家,進去後說找位姓楊的客人。跑堂的把我領到二樓拐角處一個非常僻靜的房間前。我站著定了定神,才輕輕地抬手敲了敲門。

  「進來吧。」是他的聲音——楊騁風!

  屋裡只有他一人,坐在圓桌前端著茶杯定定地看著我。他一言不發,慢慢地把我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看得我很不舒服,不禁皺了皺眉。

  「信中說的是什麼意思?」我站在門口,並不往裡走。

  他喝了口茶,盯著我,「司杏,一年多沒見了。」

  「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一點兒都沒變,還是一貫的綠袍子,料子也熨帖了,全然不似上次見他的落魄樣子,看來他的日子過得好了。

  「出落了,二十了。」他輕輕地說著,眼神有些恍惚。

  我壓抑著擔憂,「楊騁風,你叫我來要說什麼?」

  「你就不會也和我笑一笑?十一年了,只見你對著別人笑!」楊騁風依然不著邊際地說著,我忍不住想發火,「楊騁風,你叫我來到底要說什麼?」

  他忽然笑了,「終於不叫那噁心人的二姑少爺了,怎麼,我還沒寫休書,你就不叫二姑少爺了?我還想聽你傻瓜似的再叫一聲呢。」我剛要發火,聽他不陰不陽地說,「聽說你給君木頭沖喜了?」

  我沉默。

  「真是應該恭喜啊!沒想到你這種渾身是刺,脖子似鐵的人也有低頭的時候!」楊騁風的語氣中充滿了諷刺。

  我心裡煩,「這和你無關。」

  「和我無關?我費了多少事,居然成全了他君木頭!」楊騁風哐當一聲把茶杯放到桌上,「人人都知道禮部知事素來懼內,他家閨女的妹妹是你能做得的?就你,連句軟話都不會說,心比誰都高的人,我倒想看看到時候你怎麼能把那聲『姐姐』喊出口!」

  我深吸一口氣,「我喊誰姐姐是我樂意,楊少爺若為了這事兒操心,司杏感激,但不必了!楊少爺叫司杏來隻為說這個?那我要告辭了!」我嘴上說著,腳下卻沒動。

  他的臉抽搐了一下,「還真是不知好歹,又傻又蠢!」

  我剛要發火,他轉過身冷冷地說:「你樂意,我不樂意,你死也要死在楊家!君聞書想占了你做小,門兒都沒有!」

  我冷笑一聲,「腿長在我身上,恐怕楊少爺沒有那本事吧!」

  「哼,司杏,你什麼時候氣兒都粗了?看來君木頭還真是沒少慣著你。你以為人人都和他一樣?本少爺是你懷疑得了的!」

  我越聽越不耐煩,「你若翻來覆去地就是這幾句話,那我不耐煩聽。若是再沒有別的話,司杏就先走了。」我腳下開始挪動,聽背後他冷冷地說:「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片開。這詩你知道是造反的吧?」

  我心臟漏跳了一拍,這詩?!我轉過身來,他怎麼知道?他想說什麼?

  他有些陰鷙地盯著我,「自烏台詩案以來,本朝對文字的檢點較以前偏重,多少人為此丟官送命。湖州那個傻小子,也不知摸了哪門子鬼頭,在他抄的州府辦事公文裡居然有這兩句詩。可這公文偏偏是上報的,還是上面先發現的,已經責令湖州府把人抓了起來,準備往上押。你的那個人,性命就在咫尺了。我就想問問你,想不想他活?」

  「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是我當時在信裡寫給他的黃巢的詩。我把自己比作被關在院裡的菊花,而他是在自由天空裡生長的桃花,我希望和他在一起。我冷汗涔涔,他怎麼……

  我板著臉不說話,心裡卻在盤算:這件事情究竟是真是假?我退後一步,冷笑一聲,「楊少爺還真是費心,讓司杏汗顏。只是他前些日子還給我來信,說好得很。少爺拿這話來嚇人,不覺得有點兒不光明嗎?」

  「哼哼,不相信?」他抖開一張紙,「湖州府的抓捕文書,你要不要看看?」

  我顫抖地接過去——是的,蕭靖江,朱紅的湖州府大印。「天下重名重姓之人多的是,楊少爺怎麼能讓我相信就是他?」

  「哼!」他有些惱怒,劈手奪過那張紙,「我看你就是找藉口不管罷了!你可以不信,現在就走出去,我絕不攔你!」我站著不動,我不敢不信,那是人命,荸薺的命!

  「你要怎樣?」

  「長話短說。」他又坐下來端起茶杯,「不是我要怎樣,江山又不是我家的。」他抿了口茶,若無其事地環視了一下房間,口氣輕鬆地說,「少爺我心軟得很,這事兒也太突然了,看著你的面兒,我也只好出手救他一次。當然,你若是已經有了新歡,不管他的死活,那咱倆都省事兒。但你要是想他活嘛,也容易……」他放下茶杯,蹺起腿,「拿你來換!」

  不是番外的閒話

  天南地北時,記得,我曾經等過你。無論春夏秋冬,無論子醜午未,我等過你,也想過你。

  愛情或者如一時之花,會蘊育,會含苞,會花拆,終至盛開。有時花房會長大,變成果實,那是愛情的延續。也有時,愛情就是愛情,花開了無痕,花過人自知。

  但是,還是希望你記得,我曾經等過你,真摯的等過你。

  我為你哭過,為你笑過,為你彷徨過,為你煎熬過。如果愛情包括上面的一切,我想,我都做過,真心的做過。

  唯獨,沒有你。

  沒有你,我不怨。天不歸我怨,我也怨不了你。那麼,我不怨,不怨。

  我記得,那時的花開,也記得,那時的自己。人世碌碌,或者一切皆如塵土,但你,那段我等你的時光,閃亮,在我心裡。無論天南地北,哪怕幽冥永隔,仍然在我心裡。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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