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
一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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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是誰 告示貼出來了。 我嫌林先生說得太文了,自己動手寫,把綁匪罵了一通,說他不是父母養的,不知父母的心痛。「今日汝劫他人子,明朝他人必效汝而劫汝子,汝所劫之財,能換汝子乎?不敬天地、不憚鬼神,汝可知汝之同伴正虎視於汝子矣。」後面我詳細地列了懸賞的內容,「尋得活人者,五千兩;有消息報者,無論大小,坐實後,一兩銀子起算;拾得衣物者,每件五兩;尋得頭顱者,一百兩;尋得全屍者,一千兩。」我特別加上去,「如君家聞書少爺不能生還君府,能去官府舉報殺手者,三百兩;若能致主犯落網,兩千兩;若能送主犯于官府,四千兩!本懸賞至一切結束時皆為有效。」最後我加了句,「君家上下能人者眾,不以惡人要挾而受制。君家主母正覓尋適宜男童入戶,以承君家之業,盜賊之狠心,不破而破!」 這是最後一張牌,任何想圖君家家業的陰謀,都在君家要過繼兒子面前被擋住了。過繼的兒子也是兒子,我想以此態度告訴那些人:別妄想了,君家一分錢都不會給你們!如果不嫌君聞書燙手,你們就捏著吧! 雖然我知道告示一出,實際上是放棄了君聞書,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君家不能受制於人,丟了人又散了財。我會對不起君聞書的,我相信他若是知道,也會同意我的做法。我知道他會同意的,同意我親手撕了他這張票兒…… 其實我和誰都沒說,心裡還有最後一絲幻想:也許君聞書還沒死,也許他們會迫於壓力把君聞書還回來。無論誰是主犯,總得有手下的人去幹。大凡幹這種事的都是亡命之徒,賣命為了什麼?什麼義氣都是假的,說白了就是為銀子。我出的銀子比綁匪頭兒多,我等著有人反水,我賭人的劣根性!老天保佑,希望他們良心發現,把君聞書還回來吧,老天保佑! 告示由林先生拿了送去臨松軒,又送了回來,傳給我夫人的原話「要貼便貼吧」我帶著侍槐,惡狠狠地貼了出來,看著人群圍上來,才回了府。 告示一出來,君府上下亂成一團,下人們有請辭的,有溜號的,慌慌張張。為了防止有人趁火打劫君家的店,我和林先生商量著由他過去問了夫人,把店都暫時關了。門板貼的歇業公告上,我把不得不歇業的理由寫得很清楚——出了這種事,很多人都怕被人知道,我不,我就要發動人們的同情心,再輔以賞金,讓每個人成為我的通緝令! 做完這一切,林先生看著我,「姑娘,少爺若知姑娘的心思,他也會高興的。」我流著淚謝了他。君聞書,你一定要回來啊! 侍槐在我剛和他說這個辦法時,大哭著罵我不是人,連少爺都不要了。我吼了他幾句他才坐下來,老老實實地聽我往下講,邊聽邊抹眼淚,待我講完,他趴在桌上哭得抬不起頭。 「司杏,再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少爺就這麼……那是咱們的少爺,嗚嗚嗚……」 我輕輕地拍了拍他,「侍槐,我現在就是在賭。賭輸了,我們保住了君家;賭贏了,也許少爺會回來。最壞的結果,我們也保住了君家,否則君家和少爺一個都保不住。你選哪個?」 侍槐哭得喘不上氣來,「司杏,你不是人!」 是的,我不是人。這時候還能如此冷血的是人嗎?可不這樣做,就能換回來君聞書?既然用情感換不回來,就用理智。我不受綁匪的威脅,逼到最後,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我對侍槐吼的那句話是:「少爺對你重要還是對我重要?」唉,君聞書,你千萬挺住,我在和人家賭,賭你的命!我不哭,我等。哪怕就剩我一個人了,我也等著,我要把你迎回來,無論你是死是活!我要等著把你的家安頓好,無論你能不能再活著回來!即便你真回不來了,我也要等著看那些人難受。君聞書,你要撐住,我在為你努力,我從來沒有為你努力過啊!我落淚了,君聞書,回來吧,回來吧,我在等著你帶來好玩意兒,你回來吧…… 堅強也能傳染,侍槐從最初的慌張中走出來,看榆栽桐互相勉勵。我們在心裡已經接受了君聞書死的結果,最壞的都想到了,還怕什麼? 君聞書被劫的消息被傳得沸沸揚揚,多數人表示同情和歎息。有人傳就好,有人同情就好,我就是要每個人都知道,讓每個人給我做傳聲筒,讓綁匪在眾目睽睽下逐漸感到壓力。我讓侍槐和栽桐出去探消息,自己則挨個兒問詢那些上門自稱提供消息的人,並詳細地記在紙上,試圖從中找出線索。這些消息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我最痛恨在這種時候渾水摸魚的人,真不是東西,若不是精力有限,我會直接把他們送去衙門!但我終於忍住了沒發火,只是戳穿了讓他們走人。眼下君家不宜再添亂,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我也想給君聞書積福。 每天晚上,我都會去臨松軒向夫人報告情況,恭恭敬敬的,儘量向她詳細說明每一條消息及我的分析。她只是冷冷地聽著,從頭至尾一句話都不說。她整個人似乎乾枯了,眼睛僅剩下微弱的亮光,讓人看了心驚。每次退出去後,我都會暗自歎氣,不知她還能支撐多久,而如果她不在了,君家怎麼辦?也許她和我一樣,都是勉強才能支撐下來。我甚至希望結果永遠不要出來,就這麼等著,雖然明知沒希望,卻還是沒有絕望,也許這樣還能撐著她活下去。我也無數遍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可再一想,還有更好的辦法嗎?唉,君聞書…… 早過了交贖金的日子,君聞書生還的可能性基本為零,每每想到這兒,我的淚就不停地流,但我的憤恨很快壓過了悲哀。我繼續等,我恨他們,我不哭,我絕對不在他們之前倒下去!雖然我知道,等回來的很可能是全屍,但我相信那些綁匪也不好過。魚死網破,誰都別想得手,你不怕扎手就拿著,總有一天會有人反了你,你就拿著吧!君聞書,別怪我撕了你的票,別怪我啊。 府裡府外都知道是我的主意,說什麼的都有。有人說,我一向被壓著,這時抖起來算什麼東西;有人說,我一滴淚都不掉,君聞書真是瞎眼了;甚至有人說,我故意整死君聞書,好在君家獨攬大權。我原來最恨別人在背後中傷我,現在卻平靜了。有時明明看見一堆人在悄悄議論,或對我指指點點,我還是故意昂著頭走過去,讓他們低著頭無趣地散了。你弱他就強,我連君聞書都犧牲了,還怕你們!我現在誰都不在乎了,愛說什麼就說吧,我就是君聞書的「小妾」怎麼了? 日子昏昏暗暗地過去了,君聞書被劫已有二十多天,難熬的二十多天,我內心混亂的二十多天。君聞書似乎永遠不會再回來了。王家那邊始終一點兒音信都沒有,打發人問過幾次,都說沒有進展。林先生搖頭不語,難道這世上沒有王法?難道這樁婚姻就這麼不值錢?那是君聞書的命啊!林先生安慰我,「姑娘,官場中人一向以自保為上。落葉的樹木,皮枯根旺,牽扯太多人也不大好查。王家是指不上的,我們還是盡自己之力吧。」 我貼出的告示引來了各種消息,最多的是關於車。有人說看見了車的去向,有人說在某處看見這輛車停歇了,越來越多的消息指向明州。明州?那不是君聞彩的婆家嗎。君聞彩已經過世,怎麼扯上了明州,難道是明州的胡家劫了人?沒道理啊!還是他家就是君家的仇人?我問了林先生,他沉吟著,「姑娘,劫走少爺的是誰不好說,但肯定不是明州胡家。」 「先生知是誰劫的?」 林先生搖搖頭,歎了一聲,「老朽也只是猜測,但恩怨的事,少爺恐怕也不願姑娘多知道,你就別想了吧。一場恩怨,誰都沒贏,如今我們行事實際上是把……人質殺死了,恐怕少爺也不會回來了,有意義的,也只是看看魚死網破的結果了。」 林先生話裡有話,我聽不懂。突然想起君聞書求的簽——不必問椿萱,要問椿萱友,來從來處來,走向去處走。來從來處來,走向去處走,是什麼意思?君聞書在揚州?臨安?要問椿萱友是什麼意思?椿萱是父母,椿萱友,是父母的朋友。君如海的朋友?那君夫人為什麼不去問,這個人是誰? 我揣摩了一下林先生的意思,心中佈滿疑團,但嘴上也只是問了句:「先生的意思是?」 他搖頭,「繼續查吧,無論如何都要給少爺一個交代。」沉默了一會兒,他又喃喃地吐出一句,「實際上現在他們拿著少爺已經沒用了,要是我,不如及早脫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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