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一三五


  「姑娘,」林先生進門就開口,他黑瘦了許多,對我也省了客套,「我聽說來了張票兒?」

  「是,催錢的,夫人說君府全部家當也就這些。」事到如今,我也不和他客氣了。

  「我聽夫人說了。」林先生沉吟了一會兒,「姑娘覺得真是為錢?」

  我搖搖頭,「不知道,先生去京城探得何消息?」

  林先生面色肅然,「這種事,上哪裡找?況且王家與少爺結親,但新娘子並沒有過門,王家指望不上。」

  「結了親還指望不上?不是親家嗎!」我心裡亂糟糟的,君聞書,你也算是要強的人,怎麼攀了這門親?

  「結了親是親家,也就是這麼一說。這人心不古的,沒什麼理由還能悔婚呢,更何況是這種事!那邊只是答應幫忙出出力。」林先生說得很坦誠。

  世態炎涼到這種地步了!我皺起眉頭,再沒過門也是你家定了親的女婿,人命關天,怎麼能這樣!轉念想想君聞書對人家閨女的感情,我也不說什麼了。

  「這官家是不是指望不上了?」

  林先生苦笑了一下,「想要少爺完好無損,官家是不可能了。」我也早知道會這樣,就算是現代的偵查技術,能救出幾個活的人質?

  「那先生以為……」

  林先生似在字斟句酌,「夫人的意思是賣了家也要把少爺救回來,姑娘以為如何?」

  我沒有說話,對君家來說我是外人,雖然名義上我是君聞書的房裡人,但畢竟是個下人,論親疏尊卑,君夫人當然是第一。這種事情不好出主意,林先生先把夫人的話說出來也是因為如此。

  我勉強一笑,「司杏只是一個丫鬟,哪有我說話的份兒。先生是府上的西席,少爺對您也是極尊敬的,還是請先生說吧。」

  林先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但在少爺心裡,姑娘卻不是一個丫鬟。少爺待姑娘,恐怕不是一天兩天了,姑娘心裡總比老朽明白,眼下還介意這個?」

  這話說到我心坎兒上了,我摳著手指看著窗外。

  「姑娘很為難?」

  我扭頭,「不瞞先生說,是很為難。」

  林先生點點頭,「姑娘不妨說來看看,也許我們勸得了夫人。」

  聽他這麼說,我猜出了他的想法,多少有了些底氣。「先生,司杏受少爺恩德,想必您是知道的。現如今少爺蒙難,司杏雖不懂事,力量也有限,但也很擔心。」林先生不動,凝神聽我說,「司杏當然也想救少爺,但司杏覺得,這錢給了,少爺也未必回得來。」

  「姑娘繼續。」

  「一萬兩金子,這不是小數目。若是為了錢,或者打算讓少爺回來,豈會出這麼個天價?司杏惶恐,但我以為這票兒的意思,看著倒像是想讓君家既家破又人亡。」

  林先生輕輕地點著頭,並不說話。良久,他歎了口氣,「老朽的看法和姑娘一樣,我認為這錢給不得。只是老朽和姑娘一樣,這話不好說。」

  我們面對面坐著,各自沉默。君家眼下是君夫人在管,君聞書是她的兒子,我們這些人,也不好太多的說什麼,可真要把這錢給了,君家就完了,那我就對不起君聞書——哪怕君家無人了,這錢也絕不送給綁匪!

  林先生無意識地轉著茶杯,繼續說:「無論如何,眼前總得想個法子。即便少爺回不來,也得有回不來的打算。」

  我擦了擦眼睛,「先生,我們再想想辦法吧。少爺……真就這麼著了?不說別的,夫人……太可憐了。」我嗚咽起來。

  林先生歎了口氣,面色淒冷,「老朽明白夫人和姑娘心裡的悲淒,和少爺也處了十幾年,老朽心裡能沒有感情?少爺是老朽看著長大的,現如今他這樣了,我這老漢也真是……眼下不是哭的時候,如果真想不出辦法來,怕是夫人真要把家當送去了。你我都做不了主,無論如何,少爺都會……不安。」

  我的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又慌又亂又悲。

  「夫人說,要我明天就幫著聯繫買家。」林先生補了一句。

  哭是最容易的,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我使勁兒咬著牙,硬生生地把淚憋回去。我打破了沉默,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我若說要保君家,先生不會以為我是想少爺死吧?」忍不住了,我還是抹了抹眼睛。

  林先生搖頭,「做大事不拘小節,姑娘的心思我明白。實不相瞞,老朽也是這樣想的。可眼下怎麼說動夫人?」

  我來回想著,既要君聞書又要君家的錢,你太狠了!你狠我也狠,你不是不給我君聞書麼,好,我得不到他,也不讓你好過!

  「先生,錢不能給,一給就全完了——我一向是潑賴之人,沒什麼好主意。不過,到了最後實在無法,我倒是一個不怕魚死網破的。」我咬著牙說。

  林先生有些不解,「姑娘的意思是?」

  我狠狠地擦淚,「他不是拿少爺的命要脅我們嗎,反正也要不回來了,索性不要了!非但不要,也讓它網破——發告示,以贖金變賞金,誰讓少爺不好過,我也讓他不好過!」

  你拿人質要脅我,我不要人質了,給你做個燙手的山芋!你銜著塊肉,我讓你的同類撲上來咬死你!

  林先生盯著我想了很久,只是輕輕點點頭,站起身來,「姑娘真是個勇敢果斷之人,老朽佩服。姑娘的意思我懂了,夫人那邊……」

  「夫人那邊務必有勞先生。」我也站起身,總覺得林先生參與了君家的秘密,他既是君聞書倚重之人,在君夫人心裡的地位也應該不同,「不怕先生笑話,夫人對奴婢,總是……吩咐的多。」

  林先生一句話也沒說,點點頭走了,去了很久才回來,「夫人總是大家族出身的,識大體,雖悲痛不已,但還是同意了。」

  哭有用嗎?越是這時候越不能哭,要哭,等到全部完結了再痛哭一場。

  我暗自咬牙,好,你給我等著!誰拿了君聞書的命,我就要誰的命!我還不了他的魂,但我讓你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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