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一二一


  因為君如海的死,大家都避諱著,我們幾個已經很久沒有來往了。這次引蘭來得正好,商量商量她出去的事。一會兒的工夫,就見鋤桑先在園門口露出個頭,我沖他招招手,鋤桑往裡走,引蘭便跟了進來。

  「姐姐。」引蘭看見我很高興,因為君如海的喪事,我們都穿得很素淡,卻遮不住引蘭越來越婀娜的身材。閒聊了幾句,引蘭打發鋤桑去外面守著,自己拉了我坐下,「姐姐,我是偷跑出來的,夫人比以前管得更緊,我就直接說了,姐姐莫笑我。我明年便十八了,姐姐也是,聽夫人話裡話外的意思,想明年打發我們出去。少爺十九了,身上有熱孝,這一年半載的誰也娶不了。培菊也十九了,我聽她在夫人跟前哭,說是捨不得夫人。切,她就是捨不得少爺!我急急忙忙來,就是想問問姐姐有什麼辦法?」

  老問題了,真是想了好幾年的老問題了。我突然想起君聞書說的,人生有困有難,遇難不怕,就怕遇困,我現在就是被困住了,但于引蘭來說,還只是難。有難克難,比我強。

  我插上門,返身坐下,「引蘭,你別管我,就先打算你。我原來想了一招,因老爺事發突然沒說,你聽聽行不行。」

  引蘭瞪大眼睛看著我,我接著說:「我聽說按官家的規矩,立了婚約,沒有正經理由便破不了。」引蘭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皺起眉頭,「可我沒有婚約啊,這眼前和誰立婚約去?」

  「那就造一個!」

  引蘭嚇了一跳,「姐姐說弄個假的?」

  我點點頭,「就弄個假的,橫豎你家也沒人了,就說是小時候立下的,你根本不知道,如今男家拿著約書找來了——只是這男家沒著落,得再想想找個妥當人。」

  引蘭低了頭似有些膽怯,「姐姐,這能行嗎?」

  「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只要找得到妥當的人。」

  「會不會……吃官司?」引蘭的聲音有點兒顫抖。

  「不會,我研究過。」歷朝歷代,偽造國家公文是罪,偽造民間契約的一般算詐騙,倒很少定罪的,「似這等事兒真露出去,頂多挨個笑話。反正死無對證,只要你找的那個人守口如瓶,誰知道是假的!」

  「夫人能同意嗎?」

  「她打發給誰不是打發。有了婚約在,她能放著不管?她也怕讓人說呢。」

  「那夫人會不會追究婚約的真假?」

  「你就是做賊心虛!」我推了她一下,「真假和她有什麼關係?她反正要打發你,何苦非去追究?你又不是她家的媳婦兒……」後面這一句,我知說錯了話,便住了口,臉上有點兒不自在。

  好在引蘭沒發覺,只在想她的事,半天,她乞求地看著我,「要不,讓鋤桑進來商量商量?」

  我拉開門,喊了鋤桑,自己挪到門口坐著,聽裡面引蘭和鋤桑小聲說了,他倒很堅決,「我看司杏這法子行。都到現在了,不死便活,難不成你真願意被打發給不認識的人?老爺沒了,夫人也不似以前那麼精神,多少事她都管不過來,這點兒事她不會問的,倒是哪裡去找妥當的人?」

  鋤桑的話似乎給了引蘭勇氣,她不再問行不行,也開始思量誰能勝任這「偽夫君」的角色。我看著一時也沒有結果,唯恐待的時間太長撞見君聞書,就讓他們回去想一想。我特地囑咐引蘭,讓她有什麼事就讓鋤桑捎話,畢竟她直接過來不方便。

  引蘭回去了,我倚門看著她的背影,心想能走一個是一個,我一定要幫引蘭逃出君府。

  送走引蘭,我心裡也空落落的,我怎麼辦?真這麼被困在君府?原來打算和君聞書說說的,正趕上他亡父,府裡又亂,於是就沒說。可總這麼著也不行,明年可怎麼辦呢?外面風吹起了雪花,一陣淒迷。簷下的冰淩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新年到了。去年就沒弄什麼,今年因為喪事就更冷清了。雪白的世界,慘白的燈籠,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君聞書年三十晚上便過去臨松軒主持祭祀,我們這些下人就守著琅聲苑灑灑水、放放紫蘇什麼的。因為老爺沒了,誰也不敢再提起玩兒,一個個表情呆滯地做該做的事。唯一的新聞是聽說祭奠時夫人又哭昏過去,我們長籲短歎了一陣兒,便各自散了。

  春華已落,夏天漸漸到來。我正忙著給君聞書翻找夏天的衣裳,他進來了,「收拾衣裳?」

  「嗯,春天的都穿不著了,該把夏天的放在箱籠裡。」

  「我幫你。」

  「可是不敢,少爺旁邊坐著,奴婢一個人就好了。」

  「我幫你吧,瞧你熱得這汗啊。」他不由分說掏了帕子給我擦汗,又接過我手上的衣裳。

  「少爺,真不用,我自己來。」他不理,只把衣裳都往外搬,我便站在箱籠旁往裡放。

  「司杏,要不拾掇拾掇房子?我也快滿一年孝了。」

  「少爺看著吧。」

  「這不和你商量麼。」

  「也好。少爺若嫌屋裡悶,擺幾盆花就好。」

  「對了,司杏,我看你喜歡盆栽卻不喜歡插花,這是為何?」他一面遞衣服一面說。

  「哦,盆栽自栽上之日就一天比一天活,插花是自插上之日就一天比一天死。」我簡單明瞭地回答。

  「哈哈……」君聞書樂了,「本朝女子時興在髮鬢戴鮮花,讓你這麼一說,豈不是都得自找死物往頭上戴了?」

  「那是各人喜好,我就從來不戴。」

  「你?連髻挽得都勉強,還戴花!」君聞書取笑我,忽然看了一眼我的頭髮,「我買的簪子還在用著,天天就戴這一個,該換新的了,哪天我們叫賣這個的來家瞅瞅?」

  「少爺可千萬別!」我趕緊說,「荊釵嘛,荊就是釵,我這個銀的已經比荊的好多了。」君聞書又是一陣大笑,正準備再說什麼,外頭侍槐小聲叫著:「少爺,少爺。」君聞書一臉的不悅,不耐煩地說:「什麼事?」

  侍槐支支吾吾的,然後說:「少爺,夫人打發人來傳話,讓少爺過去商議二小姐的事。」

  「二小姐什麼事?」君聞書語氣裡有些惱怒。

  「這個……」聽聲音侍槐是在猶豫,還是說了,「二小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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