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六九


  「那我的東西是誰收的?」我插了一句。

  鋤桑看了看侍槐,侍槐說:「不知道,也許是少爺,因為,二娘她……那時不在。」

  君聞書收拾的?他明明知道我沒死。難道,他預知我一定會回來?君聞書,真是深不可測呀!

  屋子裡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侍槐說:「司杏,按理這事兒我不該說,但我也是為了你好。你可別再頂撞少爺了,他再怎麼著,也是咱的主子,更何況……」他看了看我,輕輕地說,「他其實對你不錯。」

  是的,現在看來,君聞書對我不錯。雖然君家對我可沒到不錯的程度,但一碼歸一碼,也許我原來對他的敵意太強了,於是我笑著說:「行了,我知道了,謝謝你們,害你們為我擔心了。」

  侍槐笑了笑,「大家都是下人,又都處得不錯,擔心都不算什麼。你也太莽撞了,真要被尋著,不打死才怪。算了,今天不說了,先吃飯。」他動手拿起爐上的飯。

  我吃著飯,聽見鋤桑說:「其實沒什麼,大家也處了這麼些年了,聽說你死了,我們還著實傷心了一陣子,畢竟你來之後,也給我們帶來很多樂趣。」鋤桑的聲音低了下去。

  我嚼著飯,過了一會兒,鋤桑突然又笑吟吟地說:「你知道嗎,有一天少爺居然問我們,上次那個馬球怎麼玩。我們開始不敢說,後來他又問了,才敢教他。少爺打了兩下,說『原來這個東西是這樣的』。又問我們你還教了什麼。我們就把擊戈兒告訴了他。他看了一會兒,點點頭,又說『是司杏玩的東西』,然後歎了口氣就走了。不過我覺得,看他那樣子,哪天我們再玩,被抓著了,估計也不會被怎麼的。」

  君聞書會玩兒?我也覺得有點兒出乎意料。隱隱地,我覺得不對勁兒,怎麼聽著不對頭啊。君聞書的表現不像是走失了下人,倒像是,倒像是……我不敢想。

  我很清楚的明白,以君聞書的身份,和我這丫環相差十萬八千里。這陰森森的君家,也不是我願意呆的地方。生活在陽光明媚、空氣自由的現代社會慣了,讓我給人做妾、生活在庭院深深的地方那是不要想的,就像是自幼裹腳的結果是畸形的金蓮,而待到腳骨全部長成後再裹腳,就是折骨一樣的不可能。什麼驚天動地的愛情,如果要以自己的價值、人格為代價,那只是胡扯。他有他宋朝大家族的背景,我有我現代社會的背景,我不會真的讓自己做小,而君聞書也不會有勇氣背離君家,他對我,至多只是一種習慣上的依賴吧,而對我來說,君聞書無論再好再不好,在我心裡,他與我有層級的生分,這種生分,就像是師長,從認識第一天就隨之而來,根深蒂固,我不想、也不會和他發生感情。所以,君聞書,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我考慮範圍之內。

  在我的意識中,和君聞書從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第三十三章 心石

  我沒有再落淚,只覺得心很麻木,也許真應了那句話——老去漸見心似石,存亡生死不關情。

  躺在床上,我在想君聞書和鋤桑的話。這樣看來,君聞書確實是想放我一馬,我倒是該感激他了——我逃跑沒有錯,但君聞書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很不錯了。我又怪起楊騁風來,不是他,我用回來嗎?轉念一想,禍之福所伏。原來,我終究是個逃亡的奴婢,沒有身份,想正大光明地生活,畢竟沒那麼容易。既然回來了,又免了死罪,就好好過。我要堂堂正正地從這道門出去,堂堂正正地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荸薺怎麼樣了。那天騙了他,他不會真懷疑我吧?想起他那目光,心裡怪不舒服的。剛回府,倒不好和君聞書提寫信的事了。況且他又說後悔了,怎麼辦呢?走了這多天,還真累,一個呵欠上來,我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按時到正房,聽說君聞書正在洗漱,我便待在廂房。一會兒,便見看榆拎著食盒回來了。

  「咦,怎麼換你了,原來不一直是侍槐嗎?」我問。

  「哦,侍槐哥哥現在忙呀,就換成我拿了。」

  「他有什麼好忙的!」我笑道。

  正說著,那邊侍槐喊:「看榆,上飯。」看榆應了,拿起食盒匆匆地走了,過了一會兒,卻又匆匆地回來了。

  「司杏姐姐,少爺讓你過去。」什麼事?

  進了居室,君聞書正在安安靜靜地喝粥,侍槐站在一旁。

  「給少爺見禮了。」我行了一禮。

  「你好些了麼?還疲乏嗎?」

  「回少爺,我很好了。」當人家的下人,不能太嬌貴,更何況我身體本就很好。

  「唔,既是這樣,那飯後你幫我把臥房收拾下吧,有日子沒弄了,有些亂。」

  嗯?臥房一向是二娘收拾的,怎麼輪到我了?

  「怎麼,不願意?」

  「不不不……」我連忙說,「要不要等二娘……」

  他沉吟了一下,似有話說,「二娘忙,你且先收拾了吧。」我應了,但覺得怪怪的。

  早飯後,我便去了君聞書的臥房。還真是收拾得粗枝大葉,竟像有些日子沒打理了。屏風上的羅盤結還在,水仙花也開著,就是衣服,竟然疊得很不平整,不像是二娘幹的活兒呀。

  我邊收拾邊想,二娘最近都在忙什麼,屋子收拾成這樣。君聞書素來整潔慣了,怎麼也能忍受了?等我收拾妥當,把衣服拿出來一一疊好了,已經是晌午了,我回到了書房。

  「回少爺,好了。」

  「快來歇歇。」我有點兒頭皮發麻,寧願君聞書還是過去對我的態度。聽他繼續說:「以後,我的臥房都由你來收拾吧。」二娘呢?我不敢問,應了便往裡走。

  出去四個多月了,回來更不適應琅聲苑的生活。除了枯燥還是枯燥,除了沉悶還是沉悶。日復一日,除了住處就是書房,除了整書就是收拾他的屋子。我時常想念我那露天的小地窩子,雖然怕風怕雨,但那是我的生活,我喜歡的生活。覺得外面的陽光就是亮,而琅聲苑雖然天天也有太陽出升,但就是暗,看著暗,心裡也暗。什麼時候能再出去呀!

  君聞書比以前話多了,偶然也和我笑笑,讓我覺得不大適應,我仍舊是畢恭畢敬——那張面具似的臉,再笑也不會有色彩的。偶爾覺得君聞書像是有話要說,只是最後都咽了下去。幾天了,我都沒見到二娘,每次一問起,他們都支支吾吾的。二娘病了?我想去看看她。

  初八,我回來的第四天,剛到書庫坐下,外面傳來引蘭的聲音,「少爺,夫人命司杏過去回話。」

  我渾身一激靈,夫人!什麼事?君聞書疑惑的目光早就飄過來,轉過頭說:「你知何事嗎?」

  「回少爺,奴婢不知,只讓帶了去。」

  我走過去站定,看得出來,君聞書也有些緊張,「什麼事,我能同去嗎?」

  「回少爺,夫人只說帶司杏去,沒請您過去。」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