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
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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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這麼大了,怎麼要?」他輕聲道,似乎在自言自語。 我強笑了一下,「你不用管我了,我橫豎能活下去,你放心吧。明天一早,我便出城。」不知怎麼的,我的淚流了下來。我不敢抬袖子擦,怕被他發現。 他歎了口氣,「大凡你要跑出來,必有你的理由。」我的淚嘩嘩的往下流,我以為他會說我,他會怪我,他會罵我,沒想到,他居然說我必有我的理由。蕭靖江啊蕭靖江,你…… 「你別哭了,既然都出來了,那就出來吧。」 既然他都發現了,我便不再掩飾,小聲抽泣起來,我擦著淚說:「湖州我不能再呆下去了,我跑了,李二娘還不知在府裡有沒有受難為。君聞書知道我和你通信,他一定會派人來追的,我,我不能再連累你。我就是,就是想來看看你,然後,然後就走。」我哭的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 他又歎了口氣,「既然都逃出來了,還說這些幹什麼。你先別想那麼多了,一個人,你能上哪兒去?又不小了,萬一遇見個歹人,可怎麼辦?這樣吧,急切間我也尋不得法子,今晚你先住個小店裡,明天我們再商議商議。」 我本來捨不得住店的錢,他堅持不讓我宿在街頭,我也便只好聽他了。路上我們一同打聽旅店,每次出來,蕭靖江都極不自然,終於到了下一家,蕭靖江說:「我自進去,你在外面等著吧」我不解,問他為什麼。起先他不說,拗不過我,才聲音有些尷尬的說:「他們……,他們好像,好像把我們,當成,當成……野合的了」我的臉也紅了,怪不得每次進去,都有店家曖昧的眼光在我們身上遊移,原來如此。 蕭靖江終於打聽好了旅店,小小的,不十分乾淨,卻還過得去,房錢很便宜,一晚上才四十文。他跟我進去看了看,拉了拉窗戶,又看了看門,這才叮囑我說:「明天千萬不要亂跑,等著我,我去衙門應個卯就來。記住了麼?」我點了點頭,心想再說吧,我總不能真的給你添麻煩。 他似極不放心的又叮囑了我幾遍,我都應了。他走了,我正送到樓梯口,看著他去了,慢慢的轉回來,正欲關門,他卻又氣喘吁吁的回來了,「司杏,」他手撐著門說,「你明天千萬要等我,一個女孩兒,不是鬧著玩的,你千萬不能走了,否則,否則,我便生你氣了。」 他極誠懇的望著我,我實在沒辦法撒謊,我低低的說:「你快別說傻話了,難道,你想要個拐帶人口之罪?」按宋律,隱匿逃亡的奴婢按拐帶人口論處,要受杖責,然後流放偏遠之地,他是好人,又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我不能幫他卻還要害他? 「不,」他一搖頭堅定的說,「肯定會有辦法的,你不能先走了。君家不一定知道你來了湖州,即便來了,他們也不知你住在這裡,你先在這兒呆一夜,什麼事我們明天再打算,你一個女孩家,再亂跑,是會有事的。」我欲說話,他卻更急切的說:「你要答應我,你要發誓,明天我來之前,絕對不亂跑。」 我噎了氣,望著他,他與我非親非故,卻要為了我擔這麼大的風險。好,我答應你,明天你來之前我就呆在這裡,君家如果來人抓我,我大不了以死洗你清白吧。於是我點點頭,說:「我發誓,明天你來之前,絕不離開。」 他似寬慰了一些,沖我點點頭,沒讓我送,走了。我關上門,在窗上看著,一會兒,一個瘦瘦的白影子,出了客棧的門,順著路,往東去了。 第二十四章 荸薺 我提心吊膽了一夜,雖是躺在那裡,卻也不敢睡,生怕半夜會闖進什麼人來,心中十分後悔,還不如睡在橋洞裡安穩。雖然蕭靖江說的也有道理,君家即便真到了湖州,只要不確知我住在這裡,要找來也不易。唐宋兩代,奴婢逃亡並不個別,官府抓人主要走的是「群眾路線」我不是朝廷要犯,深更半夜,官府也不會大動干戈的來搜。但我還是十分緊張,作賊者心必虛,想不虛都不行。 我強打精神盤算著,我是八月二十一逃出來的,今天是九月二十七,按理兒,君家早該追來了,沒來,不知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蕭靖江真的騙我?抓住我即便不能給他的前途增點光,好歹也是一件利事。可如果真這樣,他在衙門口就拖了我豈不更便意,何苦和我周旋?也許他原並不知道?他真會去官府告發我?…… 我越想心越亂,簡直要呆不住了。又一想,已經呆在這兒了,半夜三更的,別說我走不了,即便真要往外走,被人發現,無異於不打自招,還是等天亮吧。我這命本也是他救的,當日若不是他,我可能也活不到今天,他真要為了自己而出賣了我,我也算還他人情了。 這樣想著,心裡便安穩了。我還做兩手準備吧,蕭靖江真要去官府告發,便由他去,我自在這裡等著。若不是呢?禍是我闖的,他若為我好而留我,也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好人,我也絕不能連累他。但是,確實如他所說,在湖州,好歹還有他這麼個人。離了湖州,我去哪裡?可是,呆在湖州,君家遲早會找了來的,找來就不僅僅是我的問題了,肯定要連累他,一個普通人尚且都要受罰,更何況他是要考功名的,德行稍有缺失,就功虧一簣了。不行,我得離開湖州,哪裡沒我的活路?留在湖州于他於我都不利。 天終於亮了,門前的過道上人來人往的熱鬧起來,我豎起耳朵分辨著外面的動靜,既盼蕭靖江,也擔心官府,坐臥不安。蕭靖江遲遲沒有來,我突然覺得,危險是那麼近,我開始懷疑,他是不是不來了,我是不是見不到他就被抓走了。 終於,門輕輕的響了起來,我壯著膽子問:「誰呀?」外面蕭靖江低低的聲音說:「是我。」我跳起來,拉開門拴,果然,蕭靖江正站在門外,也是一臉的緊張。我往後看,外面並沒有跟什麼人,再看他那一臉的緊張,我卻稍稍松了口氣,看來,我是多慮了,蕭靖江並不曾帶人來抓我。 「怎麼了?有人跟著你?」 「沒有,我只是覺得有人跟著我,卻是沒有。」蕭靖江的反偵察功底顯然不怎麼過關。 「那好,我們有話出去說,你先走,我一會兒出去找你,你往西——哎,算了,我先走,要是有什麼不好的事,你可得答應我,」我望著他,「你可得答應我,無論我有什麼事,你都要裝成不認識我。」蕭靖江不語,我一跺腳,發急的道:「你聽到沒有啊?都什麼時候了,別磨磯了。」說完,我蹬蹬的走下樓去,算了房錢,半低著頭,目不斜視的出了客棧,疾步往西走。 一直往西,我也不知道通向哪兒,就這麼走吧,一會兒他跟上來,告個別直接走好了。我回頭看看,蕭靖江果然跟的我,樣子倒還算鎮定,看不出來,他也算有點深度的人了。我放慢了腳,躲在一個牆角,往後看,卻也沒什麼可疑的人,我舒了口氣,他也慢慢跟了上來:「你怎麼停在這裡?不再往前走走?」 「不用了,」我搖搖頭,「你別再走了,就這裡了,你有什麼話快說吧,說完你就回去,我繼續往西。」 「往西?你要去哪兒?」 「你別管了,橫豎你放心,我死不了。」我沖他寬慰的一笑,「你要相信我,我既然能活著從君家逃出來,必能夠活下去。」 蕭靖江不言語,看了我一會兒,慢慢的說:「你既然去別的地方能活下去,為什麼在湖州就不能?」 在湖州當然不能,因為君聞書來一抓一個准,這麼淺顯的道理,還用說?我笑了:「你別想了,湖州肯定不行的,我被抓是小,還得連累你。」 蕭靖江搖搖頭,「我倒覺得,你去別的地方未必是好事。你逃出來是為什麼?難道,還想再進一個那樣的地方?湖州好歹我熟,真要有個特別著急的事,我還可以幫你,你去別的地方怎麼辦?還有……」 我語塞了,我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蕭靖江還在想著我,我昨晚居然還在懷疑他……他怎麼這麼傻?他知不知道,他面臨的是什麼? 我打斷他,「你別說了,肯定不行。君家真的來人了,你怎麼辦?」 「那離開湖州你怎麼辦?」 「不用你管,我自會好好的。」 「那不行,除非你有好去處,否則我不能眼看著你往火坑裡跳。」 我火了,「蕭靖江,你傻不傻啊?和你有什麼關係?你知不知道,真要被抓到,你就完了,你這麼多年的寒窗苦讀就全完了。你傻不傻,我本來就沒有父母是個孤兒,我怎麼著是我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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