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五〇


  蕭靖江安安靜靜的聽我說完,仍然只有一句話:「我就是不能看著你往火坑裡跳。」真是個死強頭,真恨不得兜他一下。我不理他,往前走,他也跟著我往前走,我趕緊四處掃了一圈,見沒什麼人注意我們,便趕緊退回來。

  蕭靖江還是站在我跟前,不說話,一幅硬頂的樣子。不知怎麼地,我突然想伸手摸摸他的頭髮,我笑了。蕭靖江見我突然笑了,莫名其妙的嚇了一跳,我連忙又變成怒氣衝衝的樣子,想想不對,又變了一幅和藹的臉,準備實施勸誘法。

  「你回去吧。」

  「不回。」

  「快回去。」

  「不回。」

  「衙門有事呢。」

  「晚點兒不要緊。」

  「蕭靖江!」

  他不理,又是一幅硬頂的樣子。

  「你知不知道,湖州是最危險的,君家肯定會尋來的,我留在這裡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

  「去哪裡被尋著是不是都是一樣的?」

  「那當然,只是……」

  「哪裡被尋著的結果都是一樣的,為什麼非要離開湖州?我好歹也在衙門裡做事,真要有個什麼事,也知道的早。你去了別的地方,人家逮你不說,你病了怎麼辦?碰著個什麼危險怎麼辦?提前病死了,還莫如呆在湖州,也許他們根本抓不到你。」

  「?」我沒詞了,我是法學出身,自認為辯才有嘉,卻輸給了這看似木訥的蕭靖江。其實,呆在哪裡,於我真是一樣的,如果讓我選擇,我當然願意呆在湖州,因為,這裡有他。可是,也就因為這裡有他,所以我不願呆在這兒。如今,他這樣堅持,我也只好再想別的辦法了。

  我看著眼前這個老實的木訥人,腦子飛快的轉著,如果要呆在湖州,我必須要先想個辦法保證蕭靖江不受我的牽連。什麼辦法呢?受了十二年的法律訓練,我對法律多少也有些研究,刑罰是不可能更改的,而且改的了刑罰脫不了罪名,最不合適。為今之計,要找空子也只能在犯罪構成上了。我思索著,隱匿者方為罪,對,隱匿者才為罪,也就是說,不知者不罪,知而不報並收留者才構成隱匿,看來,讓蕭靖江逃脫將來的處罰只有一個辦法了,作假。

  「我在這裡等著,你回去拿筆墨紙硯來,紙要大的。」

  「做甚麼?莫要支使了我,你卻走了。」

  「哎呀,我不會的,你快去拿,我有用。」我跺了跺腳。

  他懷疑的看了看我,終於說:「好,我信你,你可不能騙我。」

  「快去!」

  他飛快的跑了,我留在那裡,繼續斟酌。一會兒,蕭靖江氣喘吁吁的回來了,手裡拿著我要的東西。

  「這麼快?」

  「我從旁邊的紙鋪借了一個,我老去那裡買筆墨,老闆倒也相信我。」

  我點點頭,就你這麼個老實疙瘩,是相信。我把紙鋪在地上,正欲下筆,卻見蕭靖江也半躬著腰,兩手拄膝,在看著。我便又直起身對他說:「我可以留在湖州,但是,一會兒我無論做什麼,你都不要問,讓你做什麼,你也要照著我說的做。」

  他似極不信的望著我:「我不,萬一你耍我呢?」

  「你若不答應,我便立刻就走。」

  「那好吧,我先答應吧。」他極不情願的應了。

  我又蹲下去,想了想。賣身契是對券的,逃跑時我那份沒拿,但內容我還是記得的,現在,也只有偽造了。我提筆在紙上把賣身契一模一樣寫了兩遍,分別在底下寫了賣身人和主家,正準備在賣身人下頭簽上我的名字,又一想,不對,我便在主家的名字下簽下了君如海,賣身人處,我躊躇了一會兒,換了左手,歪歪扭扭的寫了「司杏」兩個字。我寫完,蕭靖江還在驚訝的望著我。

  「你收了筆吧。」蕭靖江也不多問,只依了我,收了東西。

  「哪裡有刻印的?」古時蓋章比簽名重要,我得再偽造個章去。

  「我帶你去。」

  「你先去還了筆墨,然後回來等著,只告訴我,哪裡有就是了。」

  「順著往前走,就有一家圓石社,那裡的老闆人好,價錢也公道,只是手藝一般。」

  我不管什麼手藝不手藝,反正是假的,有就行。我過去了,果然有一個圓石社,我解了頭上的麻布,握在手中,進了店。

  「老先生,勞煩您現在幫我刻個印呐。」我笑眯眯的,儘量甜絲絲的說。

  正在伏案的老頭兒抬起了頭,「誰用?要什麼樣兒的?」

  我剛準備說老爺用,又吞了回來,富家人用印都極為講究,不會到這種地方來刻的。於是我便說,「我是鄉下的,弟弟也大了,想給他刻個印。不過,我今兒要趕回去,您能現在給我刻一個嗎?」

  老頭兒和我要了名字,問我刻個什麼樣的。樣子和用料我不挑,字體卻得思量思量。楷書太白,富人多不用,造就要造個像點兒的。那還是篆吧,篆的筆劃曲折,怕他刻的太拙劣……,算了,隸吧,古隸。他大約是覺得我一個女子居然還知道古隸,看了看我,卻也沒說什麼,慢慢刻了起來。

  刻印其實是個費勁的事兒,好在君如海三個字筆劃比較簡單,也不是很費事,一個時辰後,我便把印拿到了手。我借口試印,狠狠沾了他的印泥,謝了他往回走,老遠就看見蕭靖江伸著脖子往這邊看,這個傢伙!「看什麼?答應了你,我能跑了?」蕭靖江帶點憨氣的笑了,傻傻的,傻傻的,我又想摸摸他的頭髮了。

  我把兩份賣身契按中間折了,拿了印往折線上一蓋,又在左右兩邊簽下的「君如海」上分別蓋了,放了印,咬了自己的手指頭,又依樣兒在我的名字上按了手印。「行了,」我把印擦了擦,揣在兜裡。拿了那個對券,沿著線小心的撒開,吹幹了上面的印,滿意的笑了。一抬頭,發現蕭靖江在旁邊目瞪口呆。我板了臉,「我要你發誓,無論誰向你問起我,你都要說我確實來找你了,只是你不知道我是逃出來的,因為我告訴你我是被放出來的,而且我給你看了這個,賣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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