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一九


  那黑大漢又上來拖我,好啊,反正離死不遠了,索性潑到底,大罵他解解氣。我正欲出言,一直沒說話的君聞書瞪了我一眼,轉頭對君如海說:「爹爹息怒。咱家一向平穩,這次卻出了這樣事,依孩兒看,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嚴查重懲,方能保府裡平安,」他停了停,君如海看著他,「據眠芍所言,眼前這個丫環也著實可疑,只是眼下沒有足夠的證據,光憑眠芍的話,恐怕送到官府去,也徒讓人看了笑話,糾糾扯扯的,反倒鬧不清。」君聞書頓住了。

  「那……,你覺得怎麼?」

  「依孩兒看,不如先把這丫環嚴加管束,我們再仔細的查,反正只要是君府之人,早晚會露出原形」說完,他似乎不經意的瞥了眠芍一眼,我順著看去,眠芍的眼睛裡露出恐慌,但很快鎮定下來。

  「這個丫頭怎麼處置?」

  「這個……,我一時也想不出什麼辦法,」君聞書沉吟了一下,不知怎地,我覺得他似乎並不像真的在想,「爹爹,孩子兒覺得不如這樣吧,內廚房既然已經發生這樣的事,萬萬不能再讓她回內廚房,必得找個地方看著她。我們君府又一向勢大,外面好傳說。此事傳揚出去,恐又讓那好事之人說三道四,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君家怎麼了。內府地方大,人手也多,還是我們自己先悄悄的在內府裡看著,查也便意。二位姐姐都是女兒家,性子又都幽靜,爹爹又忙,暫時先交給我。琅聲苑原本也準備養些護苑的東西,前些日子剛造了些棚欄,她去了,倒也合適。我早晚看著,有個什麼蹤跡,也好看個隴脈。」

  什麼?把我當成動物來養?我火冒三丈,剛欲出言反抗,君聞書一眼寒光早瞥了過來。我只得又低了頭,心想,他媽的君聞書,你不替我作證也就算了,還要把我拉到琅聲苑當動物養,你不是人,你才是動物,你們君家你爸你媽你二姐連著眼前這個惡眠芍都是動物,一群動物來咬我這一個人。今天脫了死,保不齊明天會遇著什麼。我寧可今天死了,我不會去的,我又沒做錯什麼,難不成你們敢打死我?打死我,你們也脫不了干係。

  君夫人插言道:「三兒,這丫環倒像個性子烈的,又不知根底,莫要害了你。」

  君聞書輕輕一笑,「娘,且不說我一男兒,我那琅聲苑全是男丁,還怕一個粗丫環不成?帶回去就讓侍槐看著她。」說罷,又似無意的看了我一眼。

  讓侍槐看著我?我心裡一動,他明明知道侍槐認識我的,他想幹什麼?

  君如海想了想,「也罷,家醜不可外揚,從今兒起,全府徹查,所有人等,連臨松軒的也不例外,徹查青木香!」

  夫人的臉色一樣子變得很難看,她死死的盯著仍趴在地上哭的眠芍,倒是君聞書還神色如常,讓孫教頭著人把我送到琅聲苑,然後起身拜過君如海、君夫人,看也不看我,徑直而去。

  我痛的像要死了,兩條腿的唯一感覺就是鑽心的疼,我走不動,孫教頭一副對待罪犯的樣子,除了對我呵斥,就是用腳踢,像拖一隻死狗一樣拖著我,我還沒到琅聲苑,早昏過去了。

  我真是後悔來了君府,蕭靖江,這世上唯一對我還好點的人,你還好嗎?我受這苦,怎麼才能告訴你呀。

  第九章 無依

  待我再次醒來,已經趴在一個木床上。陽光透過小窗櫺照在地上,若不是身上的疼提醒我這是在君家,我一下子居然差點覺得自己在方廣寺。方廣寺,我更想念蕭靖江,想念那自由的生活,甚至想念前世裡我那所有的生活,一時間,我不能自控,失聲痛哭。

  我最恨別人冤枉我,這種你根本無法辯白的冤枉,這種冤枉,直接觸發了我上一世受的傷害。在上一世,在那不堪回首的年代,我的老師曾經用冤枉的手段逼我退學。那傷害,從來沒真正好過,每當冤枉來臨,我的反應總比別人更激烈些。我開始恨君家,恨君如海、君夫人,也恨君聞書。如果說君如海只是聽了眠芍的一面之詞而將我痛打,那我實在無法理解君聞書,難道,就是因為我是個下人,我就沒有權利讓他說出真相?我是一個下人,我就那麼沒地位?我開始後悔,前世傲了一輩子,怎麼選擇了這條路?——在中學時,大凡不那麼傲,只順著老師的意思東指揮西指揮便也不至於那樣了。現在,這世,給人做下人我也認了,如今,別說生死,就連名譽清白都是人家說了算,我,算什麼?

  有人在慢慢的拍我的背,抬起淚眼,是李二娘,她正滿臉憐憫的望著我,旁邊放著一個小託盤,裡面放了幾個小藥瓶。

  「哭吧哭吧,挨了打,是疼吧?」

  她這麼一說,我更覺得自己冤了,「二娘,我不想再在府裡了,我想出去。」

  「傻丫頭,都賣給人家了,哪那麼輕易的說走就走?人呐,有貴命賤命,越是像咱這種賤命啊,越死不了,老天讓咱活著呢。」

  「二娘,任人栽贓,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我沒害人,也沒做錯什麼,為什麼卻要受這冤枉?我,我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昨天傳晚飯時我都不在內廚房,我明明沒有下毒,我哪兒知道青木香是什麼?」

  李二娘點點頭,一副了然的樣子,歎口氣道:「怨誰?怨咱是下人,人家不拿咱作法拿誰作法?你快莫要想了,我給你換換藥?」

  「我不換,這次挨打好了,下次還得挨,我寧願死了,也不再在這府裡呆。這個地方,破地方,鬼地方,不是人呆的地方,君家都不是人!」我放聲大哭。

  李二娘大驚失色,趕快捂了我的嘴,四處看了看,一邊壓低聲音嚴厲的說「你不想活了?今天若不是少爺救了你,你哪裡還能躺在這裡胡說?」

  「少爺救我?」我冷笑了一聲「他哪裡救我?昨天傳夜飯的時候,我明明遇見了他,他明明知道我不可能下毒,他還看著他那個爹打我,他救我?他想看著我,指望能從我身上釣指使我下毒的大魚呢!」

  「別瞎說,我說少爺救了你就是少爺救了你,往後你自會明白。少爺心裡明白著呢,你快起來,我給你換了藥,好回內廚房造飯。」二娘催促著,我不情願的住了嘴,二娘是好意,朝著她使臉色我未免不知好歹。她給我往下褪衣服,我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喊了起來,二娘咬著嘴唇說:「天,真叫打的!你忍忍,這麼熱的天,可是要上藥,否則會爛的,好的更慢。」說著,不管我在那裡呼天號地,上了藥,只包上紗布,卻把我的衣服全褪下來,「索性全褪下來吧,省得粘到腿上下次換藥更麻煩。你反正也不能下床,也別翻身,先這麼趴著,這被單要記得蓋嚴,不要忘了,姑娘家的,雖然包了紗布,也不能讓人看見腿腳。我先回去做飯,晚飯我讓侍槐給你帶來。別忘了我說的,蓋好被單。」

  二娘絮絮叨叨的說完便走了,又只剩下我一人。我哭了一陣兒,有些累,抬頭打量一下這小房間。小、暗,只有一個小窗櫺,剛才二娘說她要回去做晚飯,看這太陽,想必這是西廂房了,這小,這暗,不知這是君聞書本來造來想養什麼動物的,我,一個堂堂的二十一世紀的女碩士,居然落到如此地步,要住動物才住的棚欄,想想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我不由在心裡大罵一陣君聞書,君家都是什麼人啊,一個老糊塗的爹,一個死陰森的娘,二個小姐爭一個男人,一個兒子陰險卑鄙,壞蛋,都是壞蛋!胖子劉還這好那好的,全是假的,真是驢糞蛋兒表面兒光。我怎麼就到這戶人家來了?我想走,一刻也不想呆。我輾轉了一下,被單滑落在地,我正要去揀,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你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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