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一八


  「給我打,先打二十。」君如海的聲音簡直要掀翻了房頂。孫教頭不管我的掙扎,拖我出了門口,按到正堂前的平地上使棍便打。一棍、二棍……,我兩輩子沒挨這個打,沒有最狠,只有更狠,君夫人尚且只是讓婆子掌嘴,這君如海的心真毒,打二十棍,這可是壯漢在打啊。我開始還能慘叫,後來聲音便慢慢的低了下去。在還有最後一點意識前,我心裡想,打死我吧,打死我吧,早死早投生,早知這輩子是這樣子的,我寧可不作夢喝什麼孟婆湯,死了吧,也許能再回到二十一世紀,我寧願早起讀書趕高考。

  「叭」涼涼的東西潑在我頭上,好像是水,我慢慢的醒了過來。映入眼簾的不是上次在奈何橋邊的兩位「工作人員」而是孫教頭那張長著橫肉的黑臉,他見我醒了,高聲道:「稟告老爺,司杏醒了。」「把她給我拖進來。」隔著門簾,君如海的聲音仍然讓我打了個冷戰,媽的,破罐子破摔,我拼了。

  一個黑衣大漢要過來拖我,被我甩開,我自己掙扎著起身,誰也不看,慢慢拖著腿往正堂走。整個後身鑽心的疼,每走一步,我都直裂嘴,我抬不起腳,地上被我拖出了兩趟血印。

  屋裡多了一個人,不知什麼時候,君聞書也來了,目光清冷。我也不跪,跪是為了生存,如今跪了也沒有活路,憑什麼讓我跪?身後卻被人推了下,「跪下」緊接著,我被撲倒在地上,好,你把我摜倒,我也不起來。我發了潑。

  「潑奴,還不快爬起來跪下?」孫教頭大喝。

  我輕輕一笑,「老爺,司杏這條命賤,你想拿便拿去,何必找此罪名來陷害?反正是你家家奴,你買的,依大宋律例,將我打死,再無理的,充其量也就是流放三千里。只是司杏不明白,我一個下人,何至於老爺如此?難道我的命真值?」

  「大膽,敢這樣對老爺說話?打得輕,拖下去再打。」在旁一直沒說話的夫人開了口。

  「哈哈,」我自以為是大笑了一聲,聲音微弱的卻只有堂上的人才能聽得見,「依照大宋律例,在雇傭期內奴僕,身子都是主人的,更何況我是賣了身的?!」我心裡有些絕望,蕭靖江啊蕭靖江,當初你勸我進來的時候,是想我將來可能有個出路,誰能想到現在的我?早知我寧願去要飯啊。「主子殺了奴僕,過失殺者不追究,奴僕有過而故意殺者判徒刑,無故殺奴僕者,流放三千里。只是不知你要怎樣才能證明我有過?即使你證明了,又怎麼逃得過徒刑?還是老爺夫人打算這麼著瞞一輩子?」

  君如海的臉霎時灰白,君夫人看著他,還是君聞書輕輕的叫了聲爹,君如海才把目光收了回來,冷笑道:「惡奴,難為你還懂得律例,我只是該盡主子之教,至於治罪,自有官府,謀害家主,還死不承認,看你如何躲過這夾指之刑?」

  「哈哈哈哈」我笑得更響了,「幾時去?現在就去?我倒要看看,哪個昏官能斷我謀害家主?我倒要讓街坊四鄰、父老鄉親都知道,這君府是如何背了個好名聲、卻又不明事理的殘害下人?」我實在在這封建時代活夠了,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我純心去死。

  「你敢!君家如何不明事理的殘害你了?」君如海聲音如雷,胸脯起伏,可我卻一點兒也不怕他了,怕他作甚?我打算死了,於是我以不怕死的口氣說:「莫名其妙,不問一句,上來便打一個女童二十杖,還有口口聲聲說要再打,不是不明事理、殘害家人又是什麼?」

  「你毒害小姐在先,我又如何不能問罪?」

  「哼,」我冷笑了一下,「司杏入府,雖不曾見過老爺,但一向聽說老爺頭腦清醒、靈活,常常明察秋毫,今天所見,呵呵……」我頓了頓,「請問老爺,有何憑證說司杏謀害二小姐?」

  「眠芍,你說。」

  眠芍?我轉過去,我雖然打不過她,但既然我不怕死,我又沒做過,我問心無愧,我直盯著她,她卻躲閃著我的目光。我趴在地上儘量平靜的問:「敢問眠芍姐姐,如何說我謀害二小姐?」眠芍往後縮了縮,又逼了過來,「你這殘害主人的惡婢,事到如今你還裝糊塗,好吧,就讓我再說一遍,看你還裝不裝。二小姐昨晚突發吐痢之症,喚來郎中,才知道是食了青木香。我們是富貴人家,不似那鄉野之地,除了飯裡夾的,如何來那種東西?上次你誤了二小姐的粥,我說了你,你便心裡不服,伺機報復,這飯裡的毒定是你下的。」

  「哼,姐姐這話好生荒謬啊。第一,內廚房光人手就有八個人,二小姐那裡的人司杏不知,想必也不會少於這個數目,你如何斷定這毒便是我下的?……」

  我還沒說完,眠芍便打斷我,「賤人,還敢強辯?不是你是誰?二小姐溫柔平和,整個府裡,誰不對二小姐從心裡歡喜,就是你,上次漏做了粥,就可見你對二小姐實在心存悔慢,當時我便看出你不是好東西,夫人仁慈,不狠罰你,你如今還不悔改,事情因我而起,要怎地你沖我來,怎麼去害小姐?」

  我一聽,心想,真狠,連夫人都帶上了,果然,君如海不滿的看了眼君夫人,君夫人的臉上也有了異色,她不滿的看著眠芍。這個眠芍,連夫人都得罪,看來是豁出去了,圖什麼?哼,君府的人都怕你,我不怕你,了不起?大不了我不活了,反正這眼前也沒我的活路!我平平穩穩的接過去說:

  「姐姐說這青木香府裡沒有,那我一個下人,剛進府,連路都認不得,又有誰替我跑腿買這東西?」我看了一眼君聞書,昨日傳飯的時候,我明明還在外面跌打亂撞,哪裡沾過邊兒?他也曾親遇,也不出來說聲,替我辯個冤,胖子劉說君家如何仁厚,依我看,君家沒有一個好東西,只圖自己的利益,都不關心人的死活。君聞書正靜靜的聽我說話,面色平靜,不看我一眼。

  「誰保不齊是不是你進府帶進來的?」眠芍耍賴的說道。

  我輕笑一聲,「姐姐真能想,進府帶青木香。那我再問姐姐,姐姐說我因惡你而在小姐的飯食裡下毒,請問姐姐,我既與你有隙,又為何在二小姐的飯食裡下毒,難不成,我知道你要吃?」

  「這……」眠芍一時愣住了。

  我接著說,「況且,如果真如你所說,我要謀害二小姐,我為何不加大劑量,一次性致於死地,而只是讓二小姐吐痢,讓你有空請郎中延治?」

  「這……」眠芍徹底無語了。我轉向君如海和君夫人「老爺、夫人,司杏素聞府裡體恤下人,司杏常以能入君府為喜,但是,今日之事,確實不是司杏所為,依奴婢看,倒似另有別人,別有所圖!」

  說到最後四個字,我倏地轉向眠芍,她似乎愣了下,接著鎮定下來:「另有其人,別有所圖?難道……」眠芍看了看廳上的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突然開始嚎哭,「可憐的二小姐啊,你一向於人無爭,誰知道在自己家裡讓人對你下了毒,究竟是誰要與你過不去啊。二夫人死得早,眠芍無能,不能替你擋禍,讓我替你死了吧。」說著,就要往君聞書旁邊的牆上撞去,早被侍立在旁的丫環攔住了,她仍舊是尋死覓活的哭。

  「夠了,」君如海大喝一聲,頭上青筋暴露,用手指著我,「你,你這惡奴,明明是你下毒,卻還在這裡胡口蠻言挑撥離間,今天你即便巧舌如簧的說破天,我也要把你送上官府,治你的罪,看你到了官府還敢不敢強辯嘴硬!孫教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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