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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神經有問題?」淩霜馬上說,順帶準備將孩子還到我手上。

  「馬賊!」前面的一個侍衛卻忽然叫了出來。

  我們一起看向斜右方,平地上,一團烏雲湧起,站在這裡,竟已經能聽見他們遙遙的呐喊。

  「走,」我對淩霜說,「你帶著侍衛,有多快走多快,向南走。」

  「你呢?」淩霜一驚,冷不防我已經一巴掌拍在了她的馬身上,馬向前跑了幾步。

  「留幾個禁軍給我,我們向東走,快!」我說。

  §第二十九章 塞外驚魂

  應該說,康熙留下來給我們的人,都是身手很好的,不過因為和嬪先行,帶走了大半的人,如今剩下的,不過幾十人。我雖然不懂得憑遠處的煙塵判斷來人的多少,不過我也聽說過馬賊,都是上百人聚集而成,平時出沒在草原的各處,朝廷和蒙古的王公都下大力圍剿過,只是這些馬賊來去無蹤,又熟悉草原地形,圍剿多半無功而返。

  我不知道我們這些人同馬賊硬拼的概率有多大,但是看帶隊的侍衛的神色,我已經覺得,沒什麼勝算的把握。要知道這些侍衛和禁軍都是自八旗中的親貴子弟中選拔的,並沒有實戰的經驗,我可以拿自己的命來賭,但是,卻不能拿寶寶的命來賭。淩霜和我不同的地方就在於,她弓馬嫺熟,如果帶著侍衛先走,逃脫的概率很大,而我帶著馬車,會比較引人注意,馬賊無非是搶劫財物,一定會追蹤馬車的。這一帶我同康熙來過幾次,知道向東十幾裡就是山林,到了山林中,捨棄了馬車,也許還可以同這些人周旋一陣,淩霜脫身後,必定會就近通知駐軍,到時候,說不定大家都能保住一條命在。

  在我的催促下,淩霜帶了侍衛先走,臨走的時候說:「你兒子我先抱著了,他哭我可不會哄,你自己看著辦。」言罷絕塵而去,我只微笑地看著她,和她懷裡的小小包袱,兒子一直沒有哭,不知道是不是還睡著,希望他能逢凶化吉,平安地回到他阿瑪身邊。

  馬車驟然啟動,我幾乎跌倒,卻被一隻手扶住,側頭看時,卻是常寧。「你怎麼來趕車?」我一驚,他是侍衛,該隨淩霜走了才是。

  「閉嘴,坐穩點。」他把我往車廂中一推,毫不遲疑地給了拉車的兩匹馬各一鞭子,帶著剩下的十來個禁軍,向東奔去。

  我想,今天會是我來到康熙年間以來最刺激的一天,同我預計的差不多,淩霜先走了約半盞茶的時間,他們騎的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馬,待到馬賊欲追的時候,已經只剩一點影子了,而我們由於有馬車的關係,跑得就相對慢很多,自然也就成了被追擊的對象。

  想到寶寶能夠走脫,我的心就落了下來,反而不似方才那麼恐懼了,就連坐在我身邊趕車的常寧,此刻看起來,也沒有那麼讓人緊張了。

  跑了一陣子後,後面的聲音近了。

  「該死的。」常寧低咒,打了個呼哨,跑在前面的禁軍一停,兜轉了馬頭,他一把拉起我跳上了一直跟在一旁的他的戰馬,而幾個禁軍則將奶娘、彩甯和菱角分別帶上。

  「讓馬車走。」在常甯準備催馬的時候,我提醒他。

  他看了我一眼,拔刀,一刀插在拉車的馬臀上,馬吃痛,嘶鳴著向一個方向狂奔,而常寧則帶著我們,向另一側沖去。

  這樣就能分散一部分追擊的力量,哪怕只是一小會兒,我想著,眼前的景物開始飛速地閃過,我有些頭暈,只能微微閉上眼睛,卻感覺到常寧箍在我腰上的手臂,在一點點地縮緊。

  我們的馬體力都不錯,但是卻已經這樣跑了一天了,尤其馬上的人又多了,過了一陣子,我明顯感覺到馬的體力下降,速度也遲緩下來,而身後的呐喊聲,卻越來越近了。

  好在一片山林也近在眼前了。

  沖進去,然後拋棄馬,開始登山,一切和我想的一樣,只是不一樣的,是我們多了幾個女人,幾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人。

  奶娘是倉促間找的,一個溫和的蒙古女子,幸好沒有裹了小小的腳,體力也比彩寧和菱角稍稍好些,這時勉強手腳並用,在別人的扶持下踉蹌前進。

  相比之下,我卻是最糟糕的,雖然調養了一個月,但是身體卻仍覺得大不如前,加上這一個月基本沒走過什麼路,這會兒更是腳步虛軟,所幸穿的是鹿皮的靴子,又是天足,我咬咬牙,將外面的長袍子的裙裾順著開衩的地方用力扯開,這樣人為地扯到了現代旗袍開衩的地方,然後在一側打了個結,好在裡面照舊穿著褲子,並沒有走光,然後開始拼命地向高處爬了。

  十幾個人,要一起隱藏並不容易,很快,我就示意大家分散開了,這樣馬賊發現追蹤不易,說不定也會放棄。

  爬了一陣子後,覺得身邊驟然安靜了,我一回頭,才發覺,只有常寧依舊站在我身後。

  看到我有些狼狽地坐在地上喘著粗氣,他遲疑了一會兒,終於伸出手來。

  「你究竟是誰?」沉默地爬山,直到再也走不動的時候,天下起了雨,我們只得在一處岩縫躲避,而他就這樣突然地問。

  「我自然是我了,怎麼會這樣問?」有一刻,我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將近十年了,我以為自己已經是婉然了,卻不想會有人這樣問。

  「你是你?」他說,「那麼你是誰?」

  「我被你問糊塗了,我是婉然,難道你不認得我了?」我強自鎮定,也不看他,只去看雨,看灰濛濛的天。

  「還記得我們小的時候,你生氣的時候也總是這樣,同我說話卻不看我,只抬頭看著天。」常寧忽然歎了口氣,話鋒就輕巧地轉開了。

  我卻異常的緊張,因為,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而且他同我接觸的其他人都不一樣,我身邊的人,認識的就只是十三歲的婉然,而常寧不同,他認識的,完全是十三歲之前的婉然,而我對他知道的事情,完全是一無所知的。

  於是我也不再看天,轉而低下頭,背靠身後有些潮濕的石頭,什麼都不看,仔細地品味他每一句話。

  「那年我們出去玩,看到一棵好高的李子樹,你明明怕高,卻硬要跟在我後面爬,樹上的李子根本沒熟透,結果你卻那麼貪吃,我一眼沒瞧見,你就摘了一個吃到口中,結果酸得掉了下來,腿受了傷,還留了疤痕。」常寧的聲音卻意外的平和,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回憶當中。

  「是嗎?可我怎麼記得我根本不愛吃李子,更不會吃生李子。」我回了一句,其實已經緊張到了極點,我的腿上的確有一處傷痕,但是他既然對我有了疑惑,又怎麼會完全說事實給我聽,所以我賭,他說的兩個事實,一定有一個是假的。

  果然,他頓了頓,唇邊掛上了一抹很淡的笑容,繼續說:「你跌傷了腿,好些天阿瑪都不讓你出門,每天就讓你坐在床上,跟著丫頭學刺繡,你不喜歡,就故意把鴛鴦繡成水鴨,被額娘看見了,順手就給了一個耳刮子,不許你吃飯,你從樹上掉下來都沒哭,那次卻大哭起來,也沒人理你,還是我偷偷帶餅給你吃,你才不哭了。」

  我低著頭,對他的話不作反應。

  「你滿十三歲的時候,曾經繡了一個荷包給我,當時我們都知道,你就要進宮應選了,但是你卻說過,你不會做什麼娘娘,最多只做個小宮女,等到了年紀放出來嫁人,到時候就嫁給我,讓我等你。」他說,語氣溫柔,「我當時也不過十五歲,還不知道等你是什麼滋味,只是覺得我們應該在一起,沒想到,一等就是這麼多年,等來的時候,你已經是十三阿哥的福晉了。」

  「有些時候,造物弄人,也不是誰可以決定的。」我說,一直覺得常寧是個有故事的人,卻原來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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