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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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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馬車離開的時候,車廂裡有很輕的琴聲傳出,我聽出了曲調,只是,此時…… 那是詩經裡的一首,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進了八月,塞外的消息一點一點地傳了回來,說的是十八阿哥的病,當德安轉述著這個消息時,我只覺得手足冰涼,竟然有些站不穩似的。 我知道,事情終究還是在按照它本來的軌跡發展著,只是胤祥,胤祥要怎麼辦呢?他會捲入怎樣的風波當中,而我們的命運,又將如何呢? 等待的日子,最是難挨,尤其當你等待的結果又是如此的可怕時。整個八月,數著日子,卻覺得一天過得慢似一天。這其間,我叫人送了封信給胤祥,寫信的時候,斟酌再三,這是個敏感的時期,任何一句話,甚至一個字,都可能成為最後判定我們罪責的依據。只是,讓我束手待斃,又何其不甘。 信上,我問了十八阿哥的病,表達了自己的擔憂,叫胤祥好生照顧他的阿瑪和弟弟,通篇冠冕堂皇。除了字依舊醜醜的之外,應該可以當做一篇合格的古代書信了。只在最後,寫了一句,時近初秋,天氣變化無常,不要為了圖省事,隨意揣測天象,要多多留意身子,時時增減衣物,我在京城盼他早日平安歸來的話。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清晰地表達出自己的意思,只是我已經沒有辦法寫得再明白了,盼望他懂得吧。這個時候,明哲保身,別為了自己不在意的皇位,付出半生痛苦的代價。 信送出後,等待胤祥的回信便成了我每天重要的一項日程安排,掐算著往返路途上需要的時間。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心也一天天變得焦躁不安。只是這種焦躁和不安,又不能讓人看出來,心裡自然是煩悶異常。 比較起我的煩悶焦躁,京城裡卻是一天比一天安靜了起來,能打聽到的關於塞外的消息忽然少了,京城裡留守的阿哥們也減少了走動,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但凡大事發生前,總會有這樣的一個平靜的時期。上學的時候,我們喜歡稱這樣的時期為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初三,這種平靜達到了一個臨界點。 康熙已經走在了自塞外返回京城的路上,不過畢竟還是有距離的,傳回的消息,已經是發生在幾天前了。 幾天前的八月二十八日,康熙在駐地發了這樣一條上諭:「嗣後諸阿哥如仍不改前轍,許被撻之人面請其見撻之故,稍有冤抑等情即赴朕前叩告,朕且欣然聽理,斷不罪其人也。至於爾等有所聞見,亦應據實上陳。」 閉門家中坐,我雖然不知這上諭因何而發,只是隨扈的阿哥中,十五、十六、十七三個阿哥年紀還小,胤祥是生性謙和,胤禎雖然毛躁些,不過性情也溫和,大阿哥我並不瞭解,不好評說,只有太子殿下卻是出了名的暴躁成性的,難不成這次,他竟然打了隨扈的大臣不成? 忽然覺得,任何事情發生之前,都不是毫無預兆的,人的本性雖然不能改變,不過突然毫無顧忌地變本加厲起來,也是闖大禍的預兆了。 九月初六日,十八阿哥的事情傳回了京城,這個八歲大的孩子,終究沒有熬過這一關,實在是讓人歎惋,卻也無可奈何。 §第二十三章 無怨無悔 我知道,一廢太子,也就在這幾日了,說不定已經發生了,不過消息還沒有傳回來罷了。太子的廢黜稱得上是他咎由自取,我關心的,只是胤祥而已。 只是,這些日子裡,依舊沒有一星半點關於胤祥的消息傳回來。 倒是彩寧見我日日愁悶,經常勸我出去走走。 自從我進了十三阿哥府,日常的起居便是彩寧一手料理的,感覺上,她是一個很體貼的女孩子,年紀比我要小幾歲,想想我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正在乾清宮當差,可是就遠沒有她的這份體貼和細緻了。 看著重陽節臨近了,菊花也到了盛放的季節。我便決定去賞一回,這也是我出宮以來,第一次單獨出門。 其實單為賞菊,原也不必趕在這幾天裡,只是心裡隱隱地覺得,這份平靜,到了被打破的邊緣,待到康熙回到京城時,局面怎樣,已經不能預計,恐怕到了那時,便連此刻這樣的心情也沒了,不是說有花堪折直須折嗎?那趕早便勝過趕晚了。 待到彩寧問我預備到哪裡賞花時,我才猛然想起,京城於我而言,原來是陌生的,什麼地方有熱鬧的街市、什麼地方可以吃到正宗的小吃,什麼地方能欣賞到最美的菊花,我完全沒有概念。 我當下語塞,半晌也只得說:「也未必便要賞花,就吩咐備車,四處隨意逛逛吧。」 彩寧答應一聲出去了,過了半晌,卻是德安到了門口,隔著層竹簾子,反復地詢問我準備去的地方,甚至是想走的路線。 一時惱意上了心頭,不過出趟門上街逛逛,竟然如此的廢話,若是換了個人來問我,只怕這一刻我已經決定放棄了,要費如此唇舌,不如索性不要去了。只是,問的人偏偏是德安,既然是他問,我還真是一定要去。 於是我說:「總管大人,我竟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您看該怎麼辦?」 德安似是猛然一愣,停了片刻說:「奴才僭越。」 果然是個聰明人,不用再多廢話,便已自動退下去準備了。只是,這樣的聰明,卻更讓人不喜。我並不是一個憑感覺喜歡或討厭一個人的人,不過大約是習慣成自然吧,我總是喜歡和老實人做朋友,盡可能地回避聰明的人。因為我也是笨人一個,無從揣測更懶得揣測別人的心思,我身邊的人,還是簡單些好。 想著用什麼藉口儘早打發了德安才好的時候,人已經坐在馬車裡走過了幾條街,彩寧問了幾次我想去什麼地方,都被我心不在焉地隨手一指應付了事,於是馬車就在一條條或寬或窄的街巷中穿過,一直到了一座並不大的府門前,才忽然停了下來。 「主子既然是要回來,該早說的,咱們也好準備些禮物。」彩甯掀開簾子向外看了一眼,笑著對我說。 「回來?」我聞言一愣,回到哪裡?還準備什麼禮物?也忙伸手掀開簾子的一角,一看之下,卻真正地愣住了,這裡…… 我是從宮裡出嫁的,回門的日子,回的也是皇宮,自然,這個地方,早已順理成章地被我遺忘了,畢竟,這裡留給我的屬於記憶的東西,實在是少得太可憐了,然而,今天,竟然回到這裡,在這麼一個基本上是信馬由韁的狀態下。 這裡並不是別的地方,而是我名義上的娘家。 康熙四十年,我一覺醒來的地方,七年中,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坐在車裡,打量了會兒門口,彩寧以為我會下車,忙站了起來,走到門口。 「不必了,走吧。」我卻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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