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恍然如夢 | 上頁 下頁 |
一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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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彩寧沒想到我竟然過門而不入,停了片刻才說,「您就回去看看吧,沒事的。」 我淡笑,卻很堅定地搖頭,這裡,只是名義上的娘家,這裡,沒有等待我的人。 「然兒,真的是你?真是你回來了?」我淡淡地吩咐彩寧放下簾子,同時叫車夫調頭。只是,一個很驚訝的聲音卻恰在此時傳來。 我回頭看去,卻只能暗暗歎了口氣,我的「家」門前,此時多了兩匹馬跟三個人,三個人中,我只認得年紀最大的那位,因為他不是別人,正是婉然的阿瑪,我名義上的老爹阿哈占。 「阿瑪!」我只得叫了一聲,只是人卻依然坐在車上,沒有什麼下車的打算。 大概我的反應讓彩寧有些不知所措了,下車或是跟我一起繼續坐在車上,似乎,怎麼做於她都並不恰當似的,最後,她只能眼巴巴地看向我,低低地問了聲:「主子?」 我手指輕輕一搖,示意她暫時可以不必動,嘴上則問:「阿瑪一向可好?」 「托十三阿哥和福晉的福,一切都好。」大約是有感於我的冷淡,阿哈占熱切的目光也漸漸淡了下來,剛剛還閃閃發亮的眼睛,也恢復了混濁,這讓他看起來,竟然像是在轉眼間就衰老了下來。 我心裡忽然有了不忍,那是來自心底最深處的痛苦,並不強烈跟明顯,卻在這一刻,撕扯著我的心,這痛楚就如同今天我忽然出現在此處一般,來得莫名而強烈。 微微閉了閉眼,我才說:「既然家裡一切都好,我就先回去了。」 「你——這就回去嗎?既然來了……」阿哈占的話沒有說完,眼睛裡卻有小小的熱切跟期盼的光芒在閃爍。 「還是不多打攪了,回府!」我收回撐起簾子的手,後半句已經轉移了目標,車夫雖然不見得有多麼訓練有素,不過我的話,聽懂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只見他拉動韁繩,馬有些不滿地搖了搖頭,馬車輪聲吱吱,片刻,完成了掉頭的工作。 再回頭時,只見阿哈占張了張嘴,似乎準備說句什麼,卻終究沒有開口。 我想,這對父女之間,必定有很多問題存在,不然,我生疏至此,為什麼在他的臉上、眼中,看不到一絲驚訝的神情呢?仿佛一切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一般。 「走吧。」我有些頭痛地閉上眼睛,吩咐車夫可以離開了,婉然十三歲之前的世界,我一無所知當然也不想知道些什麼。原本,我是有興趣探詢的,但是此時,卻不是時機,所以,今天只是一個偶然、一個意外而已,我安慰自己。 只是,偶然和意外,從來不是單獨存在的。 「且慢!」一個聲音傳入耳中,接著,是馬車停了下來。 「你——?」彩寧手快,已經迅速掀起了簾子。 車夫揮鞭的手,被人摁住了,摁住他的,是同阿哈占一起的年輕人,年紀該是不大的,眉宇間的青澀未退,服飾不見華貴,卻也不是小廝的粗布衣衫,他是什麼人呢?我一時躊躇,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婉然,你怎麼可以這樣?」年輕人抬頭,目光直直地看過來,失望而冰冷。很奇怪的是,明明只是一個陌生人,他的話、他的目光,卻比阿哈占的更加讓我心驚。幾乎就是這一瞬間,一種莫名的悲傷便在心中彌漫開來,他究竟是誰呢? 我忍不住上下打量起這個年輕人,容貌清俊,年紀真的不大,乍看時甚至給人一種青澀的感覺。只是,仔細看去,才發現,他眼睛深處,一種無力的滄桑時隱時現,說話的語氣強硬,然而,神色卻是痛苦而掙扎的。 年輕人見我沒有說話,卻反而上下打量他,等了片刻,終於忍不住笑了,冷冷地笑,透著悲涼和決絕。「十三福晉這些年富貴榮華,連親生的阿瑪都可以拒於千里之外,我又憑什麼擋在這裡?可笑……」他說,說完後,輕輕放手,退到了幾步之外。 「常寧!」阿哈占似乎此時方才反應過來,趕緊上前,拉住了那年輕人,「婉然,阿瑪知道你不願意見你額娘,只是事情過了這麼多年了,阿瑪希望你別再放在心上了,咱們畢竟是一家人呀!」 「額娘?」我微微一愣,這已經是第二次聽到他提起這個人了,婉然的嫡母,是那個兇悍的女人嗎? 阿哈占見我沉默不語,以為我已經默認了,長歎了聲才說:「阿瑪的事情忙,這些年裡,對你的照顧是疏忽了,阿瑪對不起你,至於你額娘……她……也是……」 我依舊沒有說話,因為對於這個話題,我能說的實在太少了,想來,我之所以會來到此處,婉然的這個額娘恐怕有擺脫不了的干係。如果放在以前的我身上,今天有這樣一個機會,恐怕是要進府去,給那個兇悍的女人一點顏色的。只是,今天我卻沒了這樣的興致。 得饒人處且饒人,過往的種種,早已煙消雲散了不是嗎?我來到了這裡,遇到了胤祥,其實上天並沒有薄待我,又何必執著於我並沒有親身經歷的曾經呢?於是我說:「阿瑪多慮了,就如您說的,我們是一家人,過去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又怎麼會怪罪額娘,今後,這話還是不要再提的好。」 「真的嗎?」阿哈占乍聽之下,有些不敢置信的驚喜。 「真的。」我說。 「你真的都忘記了?」退到一邊的那個叫常甯的年輕人卻在此時又走近了幾步,神情有些迷茫地問:「你真的都忘記了,不再計較?」 「常寧!」阿哈占喝止他,語氣添了分嚴厲。 「不好嗎?」我一愣,話竟然就不自覺地出了口。 「不好嗎?怎麼會不好!」常寧有些失魂落魄,不待阿哈占拉他,已經自覺地後退了幾步。他的馬此時還在府門前,見他靠近,便湊過頭來親熱,卻被他猛然拉斷了韁繩,翻身躍上,一鞭抽在了馬身上。 馬兒吃痛,長嘶了一聲,便飛奔而去。 「冤孽呀!」阿哈占歎了一聲,我悚然一驚,才發覺自己臉頰冰涼,竟然不知不覺地流下淚來。 這個常寧究竟是什麼人?回去的路上我反復地想著,卻沒有什麼頭緒。看來要弄得清楚過往的事情,勢必是要回一趟那個全然陌生的家裡了。只是,不是眼下。 不知不覺過了晌午,耳邊充斥著馬車輪子與地面和車軸摩擦的聲音,這聲音初聽的時候刺耳且讓人心煩,不過時間一久,反而不覺得了。 我並沒有直接回去,而是依舊很隨意地在北京城裡轉悠,彩寧開始打盹了,也難怪,這樣搖晃的車廂,如果不是我一直在思考,大概早就睡著了。 車窗外,一陣熟悉的樂聲卻不知何時起隱隱傳入。 「昨日像那東流水, 離我遠去不可留, 今日亂我心多煩憂……」 我不自覺地跟著曲子哼了起來,直哼到第三句的時候才猛然警醒,這……竟然是……竟然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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