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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二


  西涼眾官員:「……」

  柏德山找了半天,才發現,不知何時邱統領竟然半身都陷在了地下,頭上鮮血涔涔,正掙扎著要將自己拔出來。

  他竟然在剛才的交手中,被顧少爺淡定而彪悍的奪刀,將他一刀拍到了地下……

  西涼官員們一陣倒抽氣,面面相覷,在他們心目中,邱統領武功絕世無人可檔,不想竟然抵不過人家輕描淡寫的一招。

  顧南衣自顧自把刀沒收,心想其實這人武功是好的,只是太輕敵了,活該。

  鳳知微在馬上悠然微笑,目光微微一顧盼,西涼官員們無人敢接,齊齊低頭退後。

  罵,罵不過人家,打,也打不過人家,還說啥?

  邱統領好容易從坑中鑽出來,羞憤欲絕,也無臉再去和顧南衣要刀,恨恨的拿白布包了頭,去隊伍前探路了。

  鳳知微唇角淺笑淡淡,西涼官員面上無光,沒精打采,這下連話也不說了,一路繞山而行,眼看著經過一個山谷狹道,鳳知微是經過戰陣的,對這些地形都特別敏感,看這山谷四面逼仄,頭頂直如一線天,那種傘蓋式的頂崖,上方有什麼人都不知道,不由多留了點心,一留心,便發現了不對處。

  她想了想,道:「各位,天色不早,我看我們先停在這裡吧。」

  柏德山愣了愣,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幾千人在這山谷之前露宿?忙道:「魏侯,過了這山谷再走十裡,便有驛館,現在還只午後,我們快些應該來得及,倒是在這山谷之前歇宿,似乎不大妥當。」

  「什麼混賬主意。」前方邱統領回過頭來,一頭的白布很有些滑稽,惡狠狠道,「誰不知道逢谷莫入,你竟然要在這裡歇?你自己想死我不管,我可不會陪著你犯傻!」

  「哦?」鳳知微淺笑,「邱統領,我覺得往前走不妥當。」

  「我覺得妥當!」

  「是嗎?」鳳知微脾氣很好的樣子,「真的妥當?」

  「不走才不妥當!」

  「既然這麼妥當。」鳳知微笑眯眯,「貴軍對道路比較熟悉,此處又是山谷,還得煩請貴軍前面探路,我看也不用護我們側翼,等下人多了擠在一起過不了,貴軍這一千人,便在前面走吧。」

  「那成!」邱統領冷笑,「會給你探好路的,不然你怎麼敢走?」呼哨一聲,將一千人集合,煙塵滾滾向前而去。

  他身後,鳳知微高踞馬上,手指奪奪的敲著韁繩,望著一千人的背影,露出她獨有的,霧氣濛濛的笑容。

  卷三 殿前歡 第三十一章 火鳳

  邱統領帶著一千護衛奔馳向前,他並不是蠢貨,武將世家出身自然也懂行兵之道,在進穀之前,特地自己先縱上崖察看,崖上空蕩蕩一無所有,頓時放心,一路行了下來,手一揮,道:「開路!」

  一千護衛得令,奔馳向前,邱統領冷笑看著後方停住不動遠遠退開的天盛隊伍,心想等下過去,可得好好譏笑那個小白臉一回。

  忽聽幾聲「哎喲」大叫,伴隨枯枝斷裂聲響,跑在最前面的一隊護衛,突然不見了。

  眾人都一愣,隨即發現前方看似堆滿亂草的平地,其實早已被人挖了好大一個坑,在上面淺淺鋪了枯枝斷草而已,護衛們疾馳而去,頓時落入坑中,而後面的護衛收勢不及,紛紛也撞了進去,坑內頓時哎喲啊呀的嚷成一片。

  這陷阱也沒什麼稀奇,兵家常見手段,只是用在此處,頗有點劍走偏鋒的味道,本來這種山勢,一般都是崖頂埋伏以滾石相擊,對方卻偏偏獨闢蹊徑,崖頂什麼都沒有,問題出在地下,已經察看過崖頂失去戒心的人們,很容易便上了當。

  此時坑內連人帶馬栽了十幾騎,坑卻不深,也沒有栽尖刺暗樁以傷人,栽進坑裡的護衛們都在艱難的向外爬,有的還試圖牽出自己的坐騎,邱統領鐵青著臉色,喝道:「快點把人拉出來,弓箭手準備!」

  他這邊話音剛落,山崖某處也有人冷聲喝道:「放!」

  這一聲利落乾脆,一個尾音還在空氣中震動,四面便突起呼嘯之聲,呼嘯聲裡,半崖之上一處隱秘的藤蔓一掀,竟然是個山洞,幾個男子站在洞口,拉弓俯射,弓上長箭燃起熊熊烈火,竟然是火箭,霎時間火光連閃如漫天降落深紅流星之雨,唰的一下直奔那個陷入護衛和馬匹的大坑!

  這下更是猝不及防,火箭射落,瞬間坑內連人帶馬都著了火,人固然「嗷」的一聲便狂奔而起,四面護衛紛紛散開,馬更是受驚,狂嘶揚蹄,一竄便竄上了不太高的陷阱,帶著一身的火撞入後方的護衛群,動物都怕火,千余護衛的馬頓時都受了驚,騷動亂跳,偏偏穀口狹窄,此時都擠在一起,馬匹們火星四濺濺得到處都是,所有的馬都陷入瘋狂狀態,拼命向四面八方亂蹦,有的將自己的主人掀落,有的互相踩踏,有的回頭亂跑,護衛們連連吆喝控制不住,一不小心被撞落還給踩得半死,一時人喊馬嘶慘叫求救亂成一片,谷口頓時成了一鍋沸騰的帶著血色的粥。

  邱統領急得兩眼冒火,跳上山石連連發令想要整束隊伍,然而此時人人自顧不暇,誰還能聽他的號令?喊破了嗓子,也不過是淹沒在沸騰的喧囂裡。

  和他的暴躁上火相比,對方卻顯得鎮定冷靜訓練有素,一群山匪,比正現軍更像正規軍,隨著半崖又一聲冷喝:「射!」箭雨再下,這回不再是火箭,而是短弩,一弓五箭,強勁有力的短弩,出管如暴風,隨著崖上那人「左前!右後!西向!」的不斷指揮,一陣陣毫不猶豫的射向一千護衛之中,那出令之人,眼光極精准,指揮極有效,他所指令的方向,或是護衛們最混亂的地方,或是馬匹們剛剛沖向的地方,或是已經快要安定下來護衛們正準備退向的地方,左攔右截,生生用自己指揮的箭雨,便將散亂的護衛射死大半,還將剩下的護衛和馬,漸漸逼得擠在一起。

  邱統領此時也看出不對,很明顯,對方是個厲害人物,這是要把剩下的護衛逼在一處,然後一次性射死,一千精銳護衛如果在山匪手下全軍覆沒,自己將有不測之禍!

  他此時心中終於一陣懊悔——他原本是知道滕山有山匪的,而且知道這裡的山匪特別彪悍而兇猛,勢力也不小,是早年天盛在戰場上失散的逃兵,據說專愛打劫西涼官府的路過隊伍,他仗恃著自己精銳的一千護衛,又覺得出身御林軍的百煉強兵,怎麼會敵不過一群墮落成山匪的散兵游勇?有心要給這些人一點顏色看看,還想在天盛使節隊伍前振西涼軍威,如果能讓天盛使節隊伍在山匪打劫後狼狽逃竄,由自己去解救那就更好了,看那個徒有盛名的小白臉還得意什麼!不想那小白臉不知怎麼回事,竟然能預見到危險駐馬不前,逼得自己遭受了這一場災劫!

  想起城府森嚴的攝政王,想起他臨行前對自己的囑咐,邱統領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戰,終於覺得,有些人和事,真的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久居天子腳下,因為一身好武功受盡恩寵,如今竟然真要因為這區區山匪,便付諸流水了。

  這麼一想心中一惡,便起了拼命之心,大喝一聲直奔山崖之上,竟然要以下而上,去襲擊那個令行禁止的敵首」

  忽聽極短促的一聲,「殺馬!」

  這一聲也是令行禁止,聲音剛落,利箭穿透空氣呼嘯而至,卻是從身後而來,那方向連他也籠罷在內,邱統領大驚之下,再也顧不得身份,一個懶驢打滾險險避開,只覺得風聲呼一下從自己頭頂掠過,直奔自己的護衛而去,他瞪大眼看著那些箭,忽然感覺頭皮涼涼的,一摸,幾縷帶血的頭髮悠悠落地。

  被驚馬和上方箭雨逼得擠在谷口的護衛們,發覺後方又有箭雨襲至,大驚之下都以為必死無疑,閉著眼呆住了不敢動,只覺得身側風聲呼呼,涼氣滲體,隨即便聽一陣馬兒慘嘶,再睜開眼時發現所有的馬都已經被射死。

  驚馬都被射死,原本擁擠混亂不堪的穀口頓時空曠了一些,西涼護衛們正愣在那裡,忽然又聽見一聲不由質疑的低喝:「上崖!」

  護衛們怔在那裡,一些反應快的瞬間就明白過來——對方的箭從崖上射下,崖身本身就是死角,只要自己貼上崖,誰也射不著,頓時一邊暗罵自己怎麼這麼笨想不到,一邊飛快的踩著馬屍紛紛竄上崖,個個都發揮了自己有生以來的最好的輕功。

  這邊護衛們一貼上崖,半崖上也就停止了射箭,對方似乎也發現了新的敵人不好惹,當機立斷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呼哨,大概是撤退的意思。

  呼哨未畢,馬蹄踏踏聲響,一騎飛馳而來,馬上騎士衣衫簡素,雙眸濛濛如秋水,卻是鳳知微到了。

  她似乎很關心西涼這邊的損傷,竟然單騎先至,看見穀口混亂情況,駐馬而立,目光似笑非笑向邱統領一轉,邱統領頓時羞憤欲死。

  他看著鳳知微背影,目光向後方掠了掠,剛才是鳳知微命人給他解圍,她手下的射手,讓邱統領也不由為之心驚——那些人和馬混雜在一起,想射馬就只射馬,人居然一個也沒傷。

  眼看著鳳知微竟然單騎往穀口而去,他張了張嘴,有心告訴她對方可能有高手,注意安全,可是看著鳳知微那悠然背影,心底突然泛上一陣恨惡——這個魏知,如此卑鄙!明明可以提醒他卻不說,生生看著他出洋相,等到他慘敗無法交代了才來做好人,既如此,讓他自己蹈險去!

  此時他也記不得,若不是鳳知微剛才及時命人射馬並指點,他一千護衛只怕便要全軍覆沒此地,他也難免重罪。

  心地卑鄱陰私的人,向來只記仇,不記恩。

  鳳知微撥馬前行,對劫後餘生的西涼護衛們笑道:「兄弟們受驚了——」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突然身側崖壁上藤蔓掀起,撲出一條人影,風聲一響,護衛們只覺得眼前一花,隱約聽得魏侯「啊」的一聲,再睜開眼看時,已經沒了人影。

  眾人齊齊抬頭,便見山崖之上一人流星彈丸般身影一閃消失不見,似乎手裡還抓著一個人。於此同時山上扔下來一個布條,上面寫著:「拿黃金千兩,武器三車,來換人!」

  眾人大嘩。

  「天盛使節被山匪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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