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三一六


  兩個人假扮了黃氏夫妻,原本是沒有別的角色可以扮演不得已而為之,卻未曾想到這黃大人也是個有份的,正因為如此,當晚夜宴中,所有知道內情的人說話都沒有避著他,在鳳知微離開而寧弈周旋賓客的那段時間,那位山南道按察使許明林,就曾對黃大人表達過未名縣區區小地方,委屈了黃大人這樣的人才,黃大人完全可以勝任一州事務的意思——這等於說明了,許明林果然是二皇子的人,換句話說,當初宮中韶寧爬上床那件事,果然淑妃有份。

  至於原本與世無爭膝下無子的淑妃為什麼會介入此事,如今也有了個解釋——天盛帝自從常家事變後,對外戚十分警惕,這兩年頻頻削權,各家凜然自危,許氏衰微,自然想要重新投靠朝中勢力以振家族,至於為什麼選了二皇子,只怕也有二皇子借綠林案拉他們下水的原因,而長寧藩和二皇子的勾結,讓許氏覺得二皇子實力不凡,由此便做了一窩。

  寧弈很自覺的和鳳知微做了信息共享,鳳知微認真聽了,淡淡一笑,照樣去上朝,上朝途中卻發現帝京氣氛有些怪異,表面看來一切如常,盤查搜索卻更加緊密。

  她看著某些混雜在侍衛官兵群中氣急敗壞的嘴臉,唇角忍不住微微彎起。

  八十老娘倒繃孩兒,一貫掌控他人的金羽衛指揮使大人,如今卻被人擺了一道,十裡渡找不到那兩個等他的「山南道金羽衛分衛屬下」,定然知道上當了,這是在試圖將人找出來呢。

  到哪裡找去?真正的黃氏夫妻已死,任這些人想破頭,也想不到那「夫妻二人」,竟然是當朝親王和忠義侯,他們的死對頭。

  她神情滿意的上朝去,今日山南按察使許明林陛見,散朝後禦書房召見許明林,寧弈和她都在場。

  其間天盛帝詢問未名縣綠林嘯聚案,許明林回答得滴水不漏,「回陛下,因為今年山北道洪災,山北官府賑災不力,一批亂民流入山南未名縣,占山為王,不過是一些不成氣候的山寇,偏偏因為其中一位首領姓杭,便有人說他是當年跟隨從龍的重臣,奮勇侯杭壽之後,還說杭壽因為功高蓋主,被陛下以附逆當年的三皇子謀反案罪名處死,胡說八道什麼陛下殘害忠良剿殺功臣,這姓杭的首領也便真扯了旗子,自稱忠良之後代天行道,在山南殺官劫舍,鬧出這一起事來,這些人不過是烏合之眾,本地官軍在隔鄰長寧藩守軍相助下,已經平息事態,只是因為事涉當年奮勇侯舊案,所以上呈御前。」

  鳳知微心中冷笑,真是避重就輕顛倒黑白,說到杭壽,為什麼不說杭家其餘人?杭壽當年因為三皇子案被殺,杭家卻沒有死絕,杭家子弟因為和長寧王有姻親得到了庇護,至今還有子弟在長寧藩任職,還是很受器重的手下,這所謂的綠林嘯聚案,其實就是杭家子弟和長寧王之間出了問題,一怒之下意圖另立門戶,帶著自己的兵試圖從長寧藩轉向山南保存轉移實力時,被長寧王和已經與之有勾結的當地官府聯合圍剿,這事鬧得動靜大,掩不住,這姓杭的大概也掌握長寧王的一些秘密,所以長寧王和二皇子以及許家這一邊,聯手做了這個所謂的綠林嘯聚案,把問題重心引到了當年的三皇子舊案上去,一方面掩蓋了自己那一邊的異動,另一方面,早年因為寧弈和三皇子交好,三皇子逆案他為此受了牽連,被皇帝冷落多年,如今舊事重提,也有暗栽寧弈一把的意思。

  這朝局人心鬼域,害人不動聲色,若不是冒險去了那一場,只怕長寧藩和二皇子打到家門口,還未必察覺。

  座上天盛帝不置可否「嗯」了一聲,鳳知微觀察他神色,不知道他知道多少——金羽衛指揮使雖然進入了夜宴,二皇子有心巴結,卻又不敢將內情透露太多,那位指揮使知道的未必有自己多。

  眼見皇帝「嗯」完之後,隨手將茶一擱,屏風後轉出一人來,給天盛帝斟茶,天盛帝看她一眼,神情一怔,大概沒想到她居然沒回避,瞅了瞅鳳知微,卻又不吭氣了,而那人斟著茶水,眼波盈盈的向鳳知微瞟過來,一眼,又一眼。

  坐在下首的鳳知微正在喝茶,險些嗆著——難怪剛才總覺得如芒在背令人不安呢,原來有這位在屏風後盯著!

  斜對面寧弈淡淡瞥了她一眼,眼神中露出笑意,鳳知微苦笑了下,眼觀鼻鼻觀心的垂下頭去,心中瞬間卻掠過一個主意。

  事情議了不多時也便散了,鳳知微走在最後,趁天盛帝一個轉頭,回首向一直目光灼灼看她的韶甯公主一笑。

  不等被她一笑笑得魂都飛掉了的韶甯公主有所回應,她快步出門,許明林等在禦書房外,給寧弈見禮,又向鳳知微長長一揖,笑道:「參見忠義侯,侯爺名動天下功勳彪炳,我等僻處山南,也仰慕已久啊。」

  是啊,仰慕得恨不得整死我,鳳知微笑嘻嘻回禮,一把執住了老許的手,「許大人太抬舉在下了,其實在下也沒做什麼,也不過就是南海和常家鬥了一場,奉陛下聖旨辦了個船舶司,後來又去邊疆,在草原和大越短兵相接了幾回,哎呀當初那個白頭崖下啊……」

  她兩眼發光,拉住了許明林絮絮叨叨,一副終於找到人聽她的豐功偉績的樣子,許明林給她拉住衣袖,走也走不得,駁也駁不得,只得強忍著,敷衍的打著哈哈聽著,心想這位魏侯爺名震天下,傳言裡無雙國士少年英傑,連二皇子都含糊得很,怎麼今日一見這麼個輕狂德行?

  鳳知微這一叨便叨了半刻鐘,許明林心中還有事,想走,偏偏寧弈還在,一直微笑著攏著袖子,饒有興致的聽,人家親王都沒不耐煩,站在那陪著,他一個三品按察使哪裡敢露出臉色來,只好苦著臉,不住的「是啊……對的……啊真的嗎?……」

  「……大越浦城的城牆真高,我當時閉著眼睛心一狠……」身後有細微腳步聲,鳳知微眼角掃到身後突然多了個小太監,立即住口,將許明林袖子一放,笑道,「啊,不早了,在下部中還有事,不敢耽誤許大人,請,請。」隨即幹脆利落,四面一躬,看也不看許明林,拔腿就走,那小太監緊緊隨在她身後。

  許明林唰的一下被她拖著聽了半刻鐘豐功偉績,再唰的一下被她說了一半就扔開,直接愣在了那裡,對這位魏尚書魏侯爺的行事風格實在難以接受,半天後才莫名其妙搖搖頭,咕噥道,「果然是個怪人。」

  他想不出鳳知微這舉動的緣由,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原本鳳知微是沒帶從人的,走的時候身後卻多了個小太監。

  小太監跟在鳳知微身後,一言不發,抿唇低頭,眼尾掃著前面那人不算寬闊的背影,眼神喜悅。

  鳳知微走得很快,始終沒有回頭,韶寧如果能轉到她正面,便能看見魏侯爺臉色其實難看得很。

  一直走到正儀門外,各家車馬都在等著,鳳知微突然停步,韶寧險些撞上她後背。

  有些怨怪的瞪了鳳知微一眼,韶寧心中卻是歡喜的,心上人剛才遞過來一個眼神,她立刻明白,這是魏知約她想辦法見面了,她立刻去換了衣服改裝出來,果然看見魏知一直在和許明林攀談著等她。

  這叫不叫情人之間心有靈犀?

  「天陰,舊傷有點腰痛。」鳳知微瞟了一眼自家小廝牽來的馬,道,「回去換輛車子來。」

  「魏大人何必令貴屬奔波來去,還要等車?」立即便有官兒來討好,「不如坐我的車去吧。」

  「多謝各位大人,只是不同路,不太方便,還是算了。」鳳知微微笑拒絕,那邊寧澄卻晃了過來,道:「我家殿下被陛下留在宮中議事,車子一時用不著,魏大人不妨先坐著回去,等會車夫自會趕回來。」

  「這個……不大好吧……鳳知微猶豫,寧澄卻已經命車夫將甯弈那輛親王車駕趕了過來。

  「那便卻之不恭了。」鳳知微展顏一笑,帶了韶甯上車,一路駛離正儀門。

  馬車裡韶寧又羞又喜,先是坐著不動,等情郎前來溫存,等了半天卻不見動靜,抬眼一看,魏知斜斜倚在車窗前,並沒有看她,神情寧靜若有所思,晨間的細碎的日光被車簾分割成無數水波般的橫影,他的臉沉在水影背後,看起來氣韻靜謐而清逸。

  韶寧癡癡的看著那張臉,想著這樣的皎皎少年郎終於要屬於自己,心蕩神搖裡歡喜得似要溢出淚來,沉浸在愛情中,並和情郎有過魚水之歡的女子,都比往日細膩溫存,她不想大聲驚擾了情郎思索,小心翼翼的靠過去。

  膝蓋碰著膝蓋,她一陣過電般的顫慄,鳳知微的膝蓋卻下意識一讓,韶寧一怔,鳳知微反應過來,停住。

  隨即她掩飾的一笑,溫和的道:「委屈公主了,要改裝隨我出來。」

  「沒什麼。」韶寧容光煥發,「我正想出宮轉轉呢。」

  「皇廟選址已經定了,但我還是想公主親自看一眼,畢竟這是您日後要住一陣子的地方。」鳳知微和聲道,「只是想著陛下未必允許,不得已便這樣了。」

  韶寧聽著那句「住一陣子」,眼睛一亮,她那日醒來便被告知去封號賜出家,一時茫然,父皇卻派賈公公來暗示了她這個舉措的深意,她歡喜而又不敢信,公主封號在她看來不算什麼,能和情郎相伴一生才是最要緊的,如今聽魏知口氣,可不是和父皇暗示的一樣?

  「好。」她笑吟吟道,「你看中的,我必然也喜歡。」

  鳳知微笑笑,由著她慢慢蹭過來,借著馬車的搖晃,一點一點的碰著自己的腿,她用手撐著頭,計算著時辰和路線,在心中數:「一、二、三!」

  「冤枉!」

  默數第三聲方落,一聲喊冤驚動內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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