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
二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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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拳的那個人收回拳頭,乾巴巴的道:「我拳頭更會說話。」 坐在椅子上喝茶的那位,皺了皺眉道:「南衣,我覺得還是赫連好些,你……」 黃衣少年回過頭來,平板的人皮面具配他平板的語氣十分合適,「我如果壞了事,我殺了自己。」 宗宸不說話了,苦笑了笑,知道眼前這個人,因其與眾不同,更有常人難及的堅毅。 他曾為練武將自己埋於沙地五日夜,險些窒息而死,只因為有人無意中告訴他,五日夜最有效果,卻忘記告訴他,這麼久會丟命。 他從來不去想那麼多後果,只做自己要做的事。 沒有世人的心機和顧慮,也就沒有了畏縮和退卻。 他這樣的人,發誓一生保護鳳知微,便永遠不會主動離開她。 顧南衣不等宗宸的回答,將赫連錚捆捆,堵上阮郎中堆那裡沒洗的臭襪子,把他塞在床底下。 隨即兩人便躺在那傢伙頭頂上舒舒服服睡覺——浦城外松內緊,盤查極多,外有大軍,內有王爺親衛,實在是目前第一險地,為了避免聲勢過大,原本帶進浦城的手下,很多都打發出城等候,留在城內的是最精英的少數人,就這樣,也不敢試圖讓他們進入王府,只怕不夠和甚有城府的晉思羽周旋,反而打草驚蛇,最關鍵的事都得自己出馬才放心,兩個人因此都有點累,並且知道以後還會繼續累,這一晚將是在浦城最後一個可以安睡的夜晚,到了明日,就沒得睡了。 知道這點,卻還有人失眠,翻來覆去的烙床板,直到宗宸歎息一聲,道:「南衣,她會沒事的。你要相信她。全天下人死了她也不容易死。」 黑暗中烙床板的人不烙了,卻也不說話,天快亮的時候,迷迷糊糊的宗宸,聽見他喃喃道: 「你總在丟下我。」 天快亮的時候,有一群山民,哭哭啼啼抬了人上山來。 「阮大夫!」當先一個老者看見背著藥筐出門的郎中,便撲了上去,「我在寧城的大侄子來看我,第一天就被不知道什麼東西給咬了,您給救救,您千萬給救救啊……」 抬上來的青年,臉上一層黑氣,腿腫得冬瓜似的。 阮郎中隨隨便便看了一眼,不悅的道:「這點小傷,哪值得急成這樣?」也不開藥方,隨手在四面指了指些藥草,命藥童采了煎來灌下去,不多時眼看著那腫便消了下去,人也醒了過來。 老者千恩萬謝的抬著侄子走了,郎中和藥童正要繼續采藥,一隊侍衛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 「我們主母夜來突發急病,煩請先生跟著走一趟浦城,定有重重酬謝。」 「不去!」性格怪誕的阮郎中果然架子不小,翻翻白眼,理也不理,扭頭就要走。 侍衛頭領手一揮。 一群人撲上去,把人扭了便走。 「哎哎你們幹什麼!放開我!」阮郎中拼命掙扎破口大駡,「你們這群強盜!混賬!豬玀!」 藥童嘩的丟下藥簍,便追了過去,舉著拳頭毫無章法的一陣亂打,「強盜!混賬!豬玀!」 阮郎中罵:「放開!不然小心你死全家!」 藥童竄上去咬,「死全家!」 阮郎中罵:「無知肮髒的糞缸蛆!」 藥童跳上一個人的背就去卡他脖子,「蛆!」 侍衛們忍無可忍,郎中不可得罪,藥童卻是可以整治的,圍起來一陣暴打。 藥童捂住腦袋,在地上滾來滾去,只會罵:「蛆!蛆!」 「打壞了我的童子我和你們拼命!」阮郎中撲不過來暴跳如雷,侍衛們這才罷手,惡狠狠將爛布塞了藥童一嘴,一把扛了便下山,塞進馬車,直奔浦園而去。 等到人都走乾淨,崖上空落落之後,忽有人從屋子中歪歪扭扭竄出。 一把扯掉嘴裡臭襪子,對著地上嘔嘔幾聲後,眼屎超多的青衣漢子憤然對天「嗷嗷」大叫。 「等著!老子一定到!」 *** 自從浦城駐紮大軍之後,浦城的日子,漸漸便開始多了紛擾,越軍大敗而歸,心氣沮喪而煩躁,進城辦事採買的時候,常常容易和百姓發生衝突,這樣的事自駐軍以來便一直沒斷過,即使主帥晉思羽再三嚴令,還斬了幾個鬧事的士兵,又嚴格控制城外駐軍進城的名額,這樣的事還是屢禁不止,晉思羽也不敢逼得太緊——士兵們大勝之後立即遭逢大敗,巨大落差導致情緒受到影響,陛下又不許退軍,明春還有大戰,萬一士兵控制不住鬧營什麼的,事情也便鬧大了。 然而今天發生的事情更兇猛——幾個士兵在浦城西市,拿假銀子想買東西被發現,事情本來不大,賠個不是賠了錢也沒關係,偏偏那幾個士兵囂張桀鶩,不賠錢還打死了人,被西市百姓商人齊齊圍起,當時在城內的還有一些士兵,立即又趕過去聲援同袍,當即打成一團,等到浦城縣衙和浦園晉思羽護衛過去處理時,事態已經控制不住,別說百姓士兵死傷不少,連衙役都傷了好幾個。 事後清點,當時正值早市,浦園那邊的很多小廝也在那採買東西,當時就被踩死幾個,又失蹤幾個,浦園自從接待王駕之後,本就覺得下人人手不夠,如今更加緊張,浦園原主人便托人向安王請示,是不是可以補點奴僕來。 晉思羽正忙著處理這場驚動朝廷的大混亂,沒問什麼也就同意了,臨走時卻對來稟告此事的自己的護衛頭領道:「按老規矩來。」 侍衛頭領應了,自帶了人陪浦園管家篩選奴僕,這是要選在浦園侍候王駕的,哪怕進不了內院,只在外院侍候,也要千挑萬選,看家世清白,看身份文書,看保人薦書,一層層手續繁瑣。 侍衛頭領到時,已經初步選出一批家丁,個個看起來都甚伶俐,垂手聽著吩咐。 浦園管家眉開眼笑的迎上來,有點興奮的搓著手道:「這批家丁苗子都不錯,您給好好看看。」 侍衛隊長點點頭,一眼掃過去也覺得這批人最起碼精神都不錯,遂在上座坐了。 「你們要侍候的不是一般人,是當朝大元帥,聖眷優隆的安王殿下,哪怕只在二門外侍候,那也是光宗耀祖的差事,萬萬要打點精神小心著,裡面的規矩,學好了再進來,不然有個什麼差錯,誰也保不了你的命……」侍衛隊長坐在上頭疾言厲色,說了半天覺得口渴,伸手要端茶,立即有個高大新家丁,很有眼色的上前一步,將茶奉上來。 侍衛隊長接了,打量了這個伶俐的家丁一眼,覺得這人除了一雙眯縫眼有點不雅觀之外,倒也算身量高大儀錶堂堂,尤其那特別挺直的腰板,看著很順眼,滿意的點點頭,又說了幾句才道:「既然做了殿下身邊侍候的人,就要遵從我們安王府的規矩。」說著揮揮手,立即有人端上一個鐵盤子,上面是燃得通紅的火炭,和一個雕了字的烙鐵。 「為人屬下奴僕,講究一個忠字,一日為安王府的人,終生是安王之奴——你們可願意?」 「是!」所有人齊聲回答,那個高大漢子尤其答得響亮,還自己加上一句,「為殿下赴湯蹈火,在死不辭!」 「喲,還有點墨水!」侍衛隊長一笑,「赴湯蹈火倒不必,一點皮肉之苦罷了。」 新小廝們都抬起頭來,望著那已經燒得通紅的烙鐵,烙鐵上,很清晰的一個「安」字。 「這是我安王府的標記,從此後你們帶在身上,永生無法剝除,這是你們的榮耀,不過如果有人害怕,可以要回自己的文契。」 眾人的面色,都變了變,牛馬一樣烙上印記?聽說大越貴族早年是有這個規矩,但是因為過於野蠻早已廢除,不想安王府竟然還保留這個規矩。 侍衛隊長默默喝茶——其實安王府以前也沒這個現矩的,這是王爺來浦城後的最新要求,至於為什麼要這樣,王爺的心思,不是他們這些下人可以揣測的。 室內一片沉默,眾人都有為難之色,做小廝固然是人下之人,好歹那是人,這可是牛馬的待遇,以後要是回鄉出藉,這輩子也就沒法見人了。 隔壁房間的門打開,放著幾張窄床,等著人進去被烙,或者自動離開。 那個眯縫著眼的高個子盯著那燒得通紅的烙鐵,好像想把烙鐵看出花來,另一個沉默的面容普通的男子,則盯著那扇小門若有所思。 還有幾個人垂著頭,哪都不看,一副聽之任之的道理。 還是高個子最先開口,突然哈哈一笑打破沉寂,「赴湯蹈火都敢,還怕個什麼烙印?我先!」 他十分痛快的抬腿就往門裡走,侍衛隊長滿意一笑。 那個沉靜男子也笑了笑,二話沒說也跟著過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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