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
二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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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思羽心想這女人血戰之後被俘,地牢呆過地上滾過,又因為重病怕著涼,一直沒有洗澡,大概生性好潔,這做夢也不忘記,所以迷迷糊糊夢遊奔了出去找有水的地方,倒害得自己也跟著泡了冷水。 「洗個熱水澡可有幫助?」他看著她那難受樣子,想了想,問大夫。 大夫有點怪異的看了眼晉思羽,覺得殿下這問題實在蠢得很,命都快沒了,還洗什麼澡? 「殿下……」老頭子捋捋鬍鬚,含蓄的提醒,「她這個樣子,只怕沒多久,便要徹底淨身了……」 大越風俗,死人入殮,是要徹底大淨的,晉思羽一愣之下才反應過來,不敢置信的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夫不敢再說話,也沒有寫藥方,謙恭的彎下腰去,道:「不然殿下試試請宮中太醫來……」 晉思羽默然不語,太醫向來不出京城,此地離京城也極遠,就算太醫趕到,只怕也未必來得及。 眼前這個大夫,已經是大越北地首屈一指的名醫,他若束手,四周再無可以救命之人。 「殿下,民間其實多臥虎藏龍之輩,也有些密不外傳的祖傳單方有靈效。」那大夫建議,「不如張榜尋名醫,或者私下查訪,還有一線希望。」 晉思羽沉默著,溫雅容顏沉在日光暗影裡,不辨神情,半晌,點了點頭。 *** 大夫最後還是留下了點安神的藥,熬下去喝了後,她安靜了些,天快亮的時候,清醒了過來。 看見他,她疲倦的笑了笑,喃喃道:「你半夜是不是……揍我了?怎麼這麼累?」 她還有心情開玩笑,晉思羽只好也陪著扯了扯嘴角,看看她一夜之間消瘦許多的臉頰,沉默半晌道:「千古艱難唯一死,你現在卻好像沒什麼求生意志?」 她默然不語,神情間並不贊同,半晌道:「……你捨得不殺我?」 晉思羽不說話,突然一笑,道:「這人的心思啊,真是難測,有人快死了,拼命掙扎著要活,有人有機會活,卻自暴自棄的要死。」 她閉著眼,一副懶得回答他的樣子。 晉思羽卻不要她回答,拍了拍手掌,侍衛們抬進一個人來,在外間安置了,晉思羽道:「這是你一個朋友,快要死了,他不想死,一直掙扎著活,你們都病成這樣,我也不必忌諱什麼,就把他放在外間,讓你看看人家怎麼求生,互相鼓勵著,也許你能好過來。」 「我的朋友?」她睜開眼,想了想道,「華瓊麼?」 「他叫克烈。」晉思羽若無其事的道,「知道你失陷在這裡,在我府門前求情了三天三夜,被門丁驅使狼狗咬破了咽喉,至今昏迷不能說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我覺得這人很有義氣,也沒什麼罪,想著要栽培他,但也得他有命享福才行。」 她聽著,露出一個疲乏的笑容,道:「克烈……是嗎?那請你救救……他。」 「我也想救醒他,看看他想說什麼。」晉思羽起身,道:「聽說浦城城西三鼎山有位赤腳郎中,祖傳秘方對很多病症都有奇效,我命人去尋這郎中來,給你們看看。」 「我覺得……你是好人。」她笑笑,牽住他的衣袖,低低道,「我怎麼就想不起來……我為什麼要與你為敵呢?」 「那也得問你自己。」晉思羽輕輕抽回衣袖,笑著點了點自己腦袋,溫和的給她掖了掖被角,「睡吧,外面那個克烈喉管咬破,時常會有怪聲出來,你不要驚嚇。」 她點點頭,很平靜的樣子,神情間還有點憐憫,他看了她一陣,腳步輕捷的出去。 她在被褥裡,睜著眼睛,聽著腳步聲漸漸歸於寂滅。 外間裡,克烈渾濁怪異的呼吸聲,傳來。 卷二 歸塞北 第十八章 烙印 克烈的呼吸聲果然十分怪異,像是在拉著風箱,吱吱嘎嘎聲空洞瘮人,讓人擔心這風箱不知什麼時候便散了。 或者……也只差一點便要散了。 侍女們來來回回經過,都躲閃著眼光不敢看床上那人,沒見過人傷成這樣,咽喉咬了個洞居然還能不死,臉上也被咬下塊肉,但依然可以看出原本的風流美貌,越是豔美的東西,破碎之後,越叫人看著心驚。 「真是可怕……」兩個侍女在那裡小聲的議論,「這麼好的容貌,可惜了的……」 「是為了救人才落到這個地步的嗎?真是英雄……」 「那人似乎很急,總想說什麼話的樣子,但是又動不了,可憐……」 她睜開眼,聽著,笑了笑。 「姑娘要去看看嗎?」一個中年婦人過來,眉目慈祥,看起來是個有身份的嬤嬤,「你那朋友,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她輕輕「嗯」了一聲,嬤嬤便叫人抬來藤床,命人將她抬到外間,放在克烈身邊。 她轉過頭去,仔細的看著身邊一尺外的男人,用一種陌生而感激的眼光。 目光在那破開的喉管著重落了落,她眼神眯起,一瞬間似有什麼東西快速掠過,然而沒有人看得見。 再看她時,還是那一臉的震驚和痛惜。 嬤嬤一直在她身側照應,突然道:「哎呀,先前姑娘藥方裡有味冰片,庫房裡出來的不太好,王爺要我去他屋裡取,我險些忘記了,挽春,抱夏,你們跟我去拿。」 侍女們應了聲,跟著嬤嬤出去,里間的侍女們在忙著撤換被褥焚香,也沒有出來,一時她身邊沒有了人,只有個進不得內室的三等丫鬟,在門外站著。 古怪的呼吸聲響得更烈,克烈的眼皮微微跳動,有快要醒來的跡象。 這個人,如果醒來,會做些什麼? 她在枕上偏過頭去,仔仔細細的凝視克烈,那雲遮霧罩的眼神十分深切,若不見天日的深淵。 良久她伸出手去。 伸到克烈咽喉過…… ……給克烈仔細的,掖了掖被角。 …… 等到嬤嬤回來,看見的就是她安靜的睡在克烈身邊,呼吸勻淨,克烈的被角被嚴嚴實實掖過,昏迷得很安穩。 嬤嬤在門口站下了,側了側身,身後露出晉思羽沉思的臉。 他看著平靜睡在克烈身邊的她,眼神裡不知是慶倖還是更為深重的擔憂,輕輕過去,坐在她身邊,替她拈去額上被汗粘住的亂髮。 半晌沉聲道:「給我加派人手,務必立即找到那個郎中!」 *** 浦城城西的三鼎山,是浦城郊外最高的山,山中地氣寒冷,據說還常起毒霧,但是在山中打獵的獵戶,卻很少生病。 這都是得益於在山中居住的郎中阮正,據說這位郎中早先祖上也是宮中御醫,後來辭官回鄉,手中很有些千金不換的濟世良方,只是這位郎中性情古怪,從不出山,只在山巔孤崖,結廬而居。 北地十月的夜,山間霧氣森寒,如水晶簾飄搖動盪。 幾道黑影,電射般穿崖而上,很快到了山巔。 來客輕輕敲門,主人蹣跚來應,打開門四面空蕩蕩無人,還在疑惑自己是不是做了夢,隨即又聽見敲門之聲從身後發出,回身一看才發覺,敢情來客敲的是窗。 窗下無路,是萬丈懸崖。 阮郎中抖了一抖,一瞬間腦海裡掠過山精鬼怪之類的詞,來客卻已不請自入。 三條人影,將他圍在正中,其中一人露齒一笑,牙齒白得亮眼,問他:「你是希望我們把你從這後窗自由的扔下去,還是把你捆起來送出門?」 阮郎中的選擇,自然不用再問。 郎中和隔房的藥童,被捆捆紮紮趁夜送下山,送到誰也找不著的地方,餘下的三個人換了衣服,易了容,蹲在那裡開始吵架。 「只有一個藥童,自然是我去。」牙齒很白的那位揮舞拳頭,「我武功好,反應快,會說話……」 「砰。」 一聲悶響,歸於寂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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