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
一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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憩園陷入了一片愁雲慘霎之中。 欽差大人感染時疫危在旦夕,這個消息雖然嚴厲對外封鎖對內封口,但事關自己命運,楚王殿下更是一怒雷霆,整個憩園都陷入驚風密雨之中,人們匆匆來去,路上遇見了連對話都不敢有,只是驚惶對望一眼,就趕緊錯身離開,繼續為尋找大夫奔波。 大夫來了一撥又一撥,價值萬金的珍貴藥物不要錢似的流水似送進來,廊簷下的藥爐十二個時辰不停息的熬藥,藥方子雪片似的開,楚王殿下的臉色,卻一天比一天鐵青。 從那天暴怒之後,他再也沒有和身邊人說過一句話,也沒有十二個時辰坐守鳳知微床前,他不停的召見人,審訊那天燕家祠堂前鳳知微抓獲的祠堂細作,快馬密信要求朝廷派遣太醫趕來救人。 鳳知微被惡病擊倒,在生死邊緣上掙扎,南海在她陷入暈迷的時刻,也進入了天翻地覆的境地。 被徹底激怒的寧弈,終於展現了他鐵血無情的一面。 當日燕家祠堂被叫開,華瓊扶出行動艱難的燕懷石和陳氏後,寧弈並沒有撤開包圍,反而強制性關閉了燕家祠堂,將所有在祠堂的人堵在裡面,趁著周圍村莊百姓趕往領縣領取糧錢,四面都已經基本走空,以自己三千護衛和三千府軍,一日夜間在燕家祠堂下方挖了一個地道,埋放大量炸藥後撤出,隨即點燃引線,一聲悶響,矗立數百年,曾承續一代帝王血脈的南海第一大家族的無上神聖的燕氏宗祠,瞬間地裂倒塌,華樓巨廈,畫棟雕樑,如慢鏡頭般在薄紅淡金的晨曦中轟然委地,數百年族人頂禮膜拜的聖地,刹那間化為斷壁殘垣。 燕家有頭臉的男性族人,當時基本都在宗祠之內,宗祠堅固,塌底不塌梁,沒有造成完全毀滅的傷害,但也死了一個,傷了無數,燕家現任家主被砸到腦部昏迷不醒,燕懷遠被倒下的牆石砸斷腿,燕家太公倒是毫髮無傷,族人要背他逃命,老頭子老淚縱橫拒絕,趴在碎裂的燕氏皇主牌位前磕了個頭,大呼:「天不佑我燕家!德唯至死無顏見祖宗!」,一頭撞死在祠堂照壁上,鮮血從漢白玉石根上緩緩浸潤而下,隱隱現出飛舞騰躍的龍紋。 彼時寧弈便負手祠堂之外,閃動的火把光亮裡他面無表情,在四面一片凝神屏息的寂靜裡,聽著那一地哀哭,聞著那煙火石粉氣息,冷然一笑。 「天?天在我這裡!」 他轉身決然而去,將一地淒切哀哭的燕家族人拋在身後。 「她若有事,你們還得陪葬!」 強者之怒,毀天滅地,諸般掙扎不過彈指湮滅,等到四面村人三天后從領縣趕回,看見的是氣派宏偉的燕家祠堂化為廢墟,聽見的是寧弈命人散佈的,關於燕家欺壓子嗣壓榨百姓倒行逆施以致遭天譴,山崩地裂,祠堂被毀的流言。 怪力亂神之事,百姓總是願意信的,就算不信的,也無法去找兇手,南海這邊常常也鬧些大大小小的地裂事故,那是天災,沒有證據沖誰去鬧?一些受到牽連房屋也被毀的村民,收到了官府有史以來最為豐厚的補償,也就悄悄的搬到自己的新屋子,不動聲色的去數銀子了。 寧弈一出手,便徹底毀掉燕家人心目中的支柱,隨即燕懷石強力入主燕家,在三千楚王護軍刀出鞘箭上弦的虎視眈眈下,燕家人噤若寒蟬的默認了燕懷石暫代燕家家主,任由燕懷石雷厲風行撤換族堂長老,大肆清洗人員,將各地商鋪實權收歸自己手中,燕氏祠堂那聲毫無預兆的悶響,那在晨曦之中燕家聖殿永遠無法挽回的緩緩傾倒,徹底倒掉了燕家族人的全部抵抗心和意志力,就算明知祠堂被毀有貓膩,也已懾于寧弈作風的幹淨利落雷霆萬鈞之下。 燕家的退讓,同時也讓寧弈確定了在燕家,沒有常氏和南海官場的人插手,否則必有反復,他初步解決燕家之後,連停息都沒有,便緊鑼密鼓的開始了對常家潛伏勢力的清洗,一邊審問那幾個細作一邊就暗暗封堵了城門,細作還沒審問出來就命人放出已經交代的風聲,隨即便在各處城門守株待兔,先後捉獲了幾批改裝出城的上官家和黃家中人,隨即上官家便被查出最新一批遠洋貨物中夾帶違禁品,黃家的一位直系子弟牽涉進了一起貪賄案,兩家陷入風聲鶴唳之中。 上官家和黃家自然不甘被困,暗中聯絡陳家和李家,然而同時寧弈卻通過周希中,宣佈起建船舶事務司,任命燕懷石為總辦司官,陳家家主和李家家主分別為副總辦,唰一下便掐滅了上官和黃家想和其他兩家合縱連橫抵抗官府的苗頭。 由上官家和黃家,漸漸又牽連出南海官場中一些不乾淨的官員,周希中借此機會大刀闊斧開始整頓吏治,將屬於常家派系的官員一點點摘出,調的調黜的黜找由頭處理的處理,而寧弈的目光又已經飛快轉向了常家。 常家自從欽差抵達南海,在豐州的大宅早已沒有直系人員居住,只有一些傭人僕婦看著宅子,但是毋庸置疑,常家必然還留下了在豐州的主事人物,從抵達南海的第一天開始,鳳知微就命人好好監視著常家大宅的動靜,這次抓獲幾個細作後,甯弈並沒有全部審問,而是先用酷厲手段撬開他們的嘴,在審問過程中導致其中幾個不堪折磨而死,卻又故意在用刑時不動聲色分出輕重,又製造時機,讓另兩個細作拼死逃出,兩個傷痕累累死裡逃生的細作還以為是自己膽大心細運氣好,卻早已被寧澄帶人遠遠跟著,挖出了細作的上線,順藤摸瓜,將常家留在南海的勢力又牽出了一大批。 不過短短時日,從世家到官場,從燕家到常家,都經歷了一場不動聲色而又兇猛異常的掃蕩,而百姓猶自懵然不知,無關人等悠遊度日,不知瞬間已換了天地,只有漩渦中心的世家和官場,才對著那毫不喘息的一系列動作,暗暗咋舌。 咋舌這位殿下此刻方見真顏色——南海整頓如此之快,可以說是寧弈借勢而為抓住了最好的時機,南海官員私下笑說寧弈之忍——南海道欽差重病臥床小命即將不保,這位看起來和魏大人情誼不錯的楚王,竟然三天三夜沒有進憩園探望! 三天三夜後,將事情基本理順告一段落的寧弈,才回了憩園。 南海初定,他並無喜色,做這些,是因為這是鳳知微打算做的事,現在她倒了,他與其守在病榻旁焦心煎熬,不如將她的事情做完,讓她醒來專心養病,而他也可以專心致志,等她醒來。 所有人都在等她醒來。 顧南衣整天睡在那個藥香彌漫的屋頂上,輕輕吹樹葉笛子,從早到晚,似乎那樣的吹著,他所害怕的離開就不會發生,他一次次的出去,回來弄了些古古怪怪的東西,給鳳知微灌下去,寧弈看著也不阻攔,到了這時候,病急亂投醫,什麼方法他都願意試一試。 燕懷石夫婦守在鳳知微床前寸步不離,趕也趕不走,青溟書院學生們被甯弈趕出院子外不許進入,整日遊魂般的在院子外蕩。 赫連錚和姚揚宇賑災完興沖沖回來,正準備高高興興向鳳知微彙報如何打趴了糧庫守糧官,驟然被這個消息打傻,要不是學生們拉著,赫連錚就要去燕家殺人了。 無數人殫精竭慮的找法子,無數千金難買的藥材砸下去,多少將鳳知微的性命拖延住,大夫說這種惡病本身來勢極快,少有人活過十二個時辰,但不知道為什麼,鳳知微體內似有一種特別的東西,阻止了病勢的快速蔓延,只是雖然有所阻止,她卻仍舊一天天的衰弱下去。 所有人都在尋找自己知道的名醫,赫連錚都派三隼回草原去找他們王庭的大巫醫了,然而路途太遠,就連京中太醫,一時半刻也到不了,顧南衣每天都會到城門口轉幾圈,然後回來時誰都躲著他走——擔心和他的胡桃一樣被捏成齏粉。 雖然是傳染的惡病,但是沒有人選擇隔絕病人,只是所有人都很勤快的洗澡洗手換衣,進出那個院子的時候,都會先在偏房內用藥澡淨身,寧弈知道,無論如何急切,此時不能有人再病,尤其他自己,一旦他倒下,鳳知微便難活,所以他不厭其煩,每日進進出出無數次,便洗無數次澡,洗到手上身上皮膚都已經開始破損。 到了晚間,他不要任何人侍候,自己睡在鳳知微房裡,睡一個時辰便翻個身,起來看看她的氣色,鳳知微的狀況是如此的令人心驚膽戰,一忽兒灼熱如火,靠近三尺都覺得熱氣逼人,一忽兒其冷如冰,房內氣溫都似跟著下降,他一忽兒給她敷著冰袋,敷了不到一會兒便得很快撤開給她加棉被攏火爐,一夜不知道折騰多少次。 有一次他倦極,模模糊糊的睡著,恍惚間便覺得鳳知微停止了呼吸,砰的一下便從床上跳下來,撲到鳳知微床前,他眼睛不便,撲得太快,撞翻了桌上的茶壺,瓷茶壺的碎片割裂了他的手指,他只是渾然不覺的去探她的呼吸,感覺到她鼻間的熱氣在他流血的手指下氤氳著,他才長長出口氣。 那晚他在寂靜中捂著流血的手指,長久的沉默著,再也沒敢睡下。 不過幾天,寧弈便出奇的瘦了下去,臉色白得看見皮膚下的淡青的脈絡,一雙眼睛反而像在燃燒妖火似的灼灼,看得人心驚,寧澄實在看不下去,有天晚上闖進房內,占著那張小床堅決不肯讓,被寧弈一腳踢了出去,寧澄扒著門嚎哭,寧弈伸手就把一個青花瓷瓶砸到他頭上。 三天后顧南衣出手,將他點了穴道扔出去,自己另外拖了一張床來睡,睡了一陣子覺得不舒服,乾脆睡到床前腳踏上,他在那花梨木的腳踏上躺了,將長長的個子慢慢蜷縮成一團,恍惚間想起鳳知微也曾這樣蜷縮在他的床前腳踏上睡覺,夜半他醒來時總能看見她偏臉睡著,很沒安全感的抱緊棉被,長長的睫毛垂下去,眼下一彎很柔和的弧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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