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落燕雲夢 | 上頁 下頁
一二七


  燕王頓時驚覺,他立刻放開我,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對譚淵說道:「什麼事?」

  譚淵本是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或許他從沒有想到肅重的燕王會在此時此地對我做出這樣的事情,無意撞見這幕香豔場景,自己的臉倒先紅了一紅,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燕王見他躊躇,對譚淵說道:「你有話但說無妨,不必隱瞞夫人。」

  我抬起頭,與燕王的目光相遇之際,他溫暖的眼神向我投射而來,一道相知相契的暖流霎時流過心田。

  甯王戲言叫我「四嫂」,這些皇子心中對我的默認,其實都源于燕王對我的態度。

  回到北平後,燕王不再提及封我為側妃之事,他的屬下和婢僕,一直都喚我「夫人」而非「娘娘」。如果他以後能夠登基成為皇帝,應該同樣不會賜給我妃嬪的名位,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所有關於朱棣的歷史記載才都沒有我的名字。

  所有的身外之物不過是虛無的幻象,無論他將來是一無所有的乞丐還是坐擁天下的九五至尊,我都一樣愛他。我愛的是他的人,嫁的也不過是一個我愛的男人而已,不是皇子,不是燕王,更不是明成祖。

  譚淵見燕王發話,這才說道:「屬下與王真、丘福奉王爺之命查訪暗中通報消息者,現已有結果。此人是護衛營中一名百戶,名叫周倉,我們從他身上截獲了給朝廷的密報,請王爺過目。」

  他從袖中取出一張紙箋,呈遞給燕王。

  燕王接過紙箋,神情開始變得冷峻無比,眼眸中散發出利箭般銳利的光芒。我輕輕瞥過,那是一封給皇帝的密信:

  「……已於五月二十一返北平,偕唐氏居北平城內私宅,未返王宮。」

  「五月二十八,……」

  「六月初四,偕唐氏至雲蒙山;初五,甯王至雲蒙,至今未返大寧。」

  「六月十一,密遣張玉前往蜀中,似為尋訪唐氏之兄。」

  「六月二十,密遣朱能前往蘇州,欲接王氏母女歸燕。」

  「七月初三,……」

  朱允炆居然讓間諜紀錄燕王在北平的一舉一動密奏給他,我們從金陵歸來以後,燕王所做過的每一件事都赫然紀錄在冊。

  我的背心一陣陣發涼,卻並不是因為朱允炆。

  這些時日以來,燕王似乎很安心陪著我在雲蒙山中過著逍遙如神仙的生活,不問世事,事實卻並非如此。

  燕王命人將湖衣母女從明月山莊接回來,意味著距離金陵只有百十裡之遙的蘇州,在他心目中已不再是安全的地方。湖衣早已回到了北平,他卻從來都沒有對我提起過這件事情。

  他密派張玉去見唐茹,也不曾對我透露過隻言片語。

  我雖然每天都和他在一起,對這些居然一無所知。

  他將紙箋團握在手中,再伸開手掌時,那張紙箋已碎成齏粉。他的神情凝固如冰雕,卻逐漸開始發白,紫眸深處有一種深深壓抑的恨意,仿佛被困於鋼筋鐵骨所制牢籠中的猛獸,欲待衝破那藩籬,卻強自忍耐著發自內心的衝擊力量。

  我聽見他冰冷的聲音說:「人在何處?」

  譚淵說道:「屬下已將人一起帶來了,……」

  「帶他到書房來見我!」

  晚膳過後,燕王獨自去了書房。

  月色溶溶,我手執玉簫在碧潭邊漫步,心中波瀾起伏。

  湖衣回來了。

  自從明月山莊與湖衣話別,至今已是六載有餘。我還記得湖衣與我結拜姐妹,還對我說過「妹妹此去,定要放下心中之事,殿下自然會待你好,日後我們可終生相伴」之言。

  數年來她和徐妙雲被燕王冷落都是因為我,是我奪走了她們的愛人。雖然我心中對她們總有一種負罪的感覺,可是我卻不能眼看著燕王去寵愛她們。

  走到飛瀑前,發現甯王凝神站在潭邊,似乎留心觀察著那瀑布,身旁還放著那架焦尾古琴。

  甯王聽見了我的腳步聲,回頭說道:「你來得正好,你可覺得這瀑布的聲音與琴音有相似之處?如能與琴音交匯融合,一定非同凡響。」

  我心神不定,隨意說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有好曲子不夠,還要有好琴才行。」

  甯王的目光直射向我臉上,點頭道:「我一直想制一架好琴出來,可惜數年來都沒有現在這般心境……」他頓了一下,說道:「如果我制出了讓自己滿意的琴,那天晚上你或許就不會覺得琴聲不如簫聲了!」

  我沒有想到甯王不在乎棋局勝敗,卻如此在意我對他琴音的評價,忙解釋道:「我也很喜歡琴聲,琴簫各有所長,本不該拿來進行比較的。」

  甯王笑道:「如果我制出了寶琴,第一首曲子一定彈給你聽。」

  甯王調理好琴弦,流水般清脆的聲音立刻在碧潭畔傳開。

  側耳傾聽,他所奏的曲子是《陽關三疊》,我心中鬱悶,將玉簫湊近唇邊,吹的也是這首曲子。

  簫聲起時,琴聲居然變了曲調,不再幽咽哀傷。

  清越高亢的琴聲如錚錚鐵骨的男兒,婉揚悠遠的簫聲如纖柔嬌嬈的女子。琴簫合奏重在默契,甯王的琴聲與我的簫聲相輔相成,配合得天衣無縫。

  奏完一曲,甯王手指輕輕劃過絲弦,向我眨眨眼睛,我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的眼眸帶著驚喜,柔聲問道:「蕊蕊,你說我若是制出了寶琴,叫什麼名字好?」

  我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道:「飛瀑連珠啊!」

  甯王贊道:「好名字!飛瀑連珠,用來做琴名實在恰當之極!原來唐門中人不但妙解音律,連文采也是一等一的好。」

  卻聽見身後一個聲音說道:「只怕事實未必如此。」

  燕王和張玉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碧潭畔。看到張玉,我的心裡竟然掠過一絲慌亂,他分明是剛從唐門歸來,燕王讓他去找唐茹的目的何在,我實在猜不透。

  甯王離弦起身,笑道:「四哥終於來了。」

  燕王淡然說道:「你們合奏之曲實在精彩絕倫,我若不前來聆聽豈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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