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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果然沒有猜錯,這種事情如今也只能看李豫了,我沒有將目光投向李豫,我擔心在他的眼中讀出的意思讓自己失望,只是低垂著頭盯著懷裡的適兒,他正甜甜地笑著,我心裡暗暗地問:「寶寶,三天,你記住媽媽了嗎?」

  孩子像是有感應似的,無端地放聲哭了起來,一時間我有些手足無措,一雙玉手伸出接過孩子,只一小會兒孩子就在她懷中睡安穩了不再啼哭。

  是太子妃,只見太子妃風淡雲輕的寥寥數語:「這孩子是捨不得東宮呢,芙蓉與雪飛都年輕,這皇曾孫如此金貴,還是養在東宮吧。」

  崔芙蓉略有不服,剛待開口。

  太子妃輕抬眼眉,笑著說道:「芙蓉要抓緊,早日給郡王添個嫡子才是錦上添花。」

  一句話說得玄宗與貴妃輕笑連連,說得崔芙蓉又羞又惱。這樣的話、這樣的安排出自太子妃之口最是妥當。

  在聖駕前,對著外戚寵眷太子妃只此數語就四兩撥千金,真讓我望而興歎,愧而不及。心裡對她的尊敬與感佩又深了一層。

  陌路

  初夏時節,碧草依依,流水潺潺,原是一個無限生機的節氣,但是於我,卻是難以承受的兩種離別之苦。

  滿月以後,縱然是千般不舍萬種柔情,也終是要離開適兒。

  如果沒有太子妃,就不會有我安靜寧和的待產日子,也不會有適兒的順利出生,所以把孩子交到她的手中,我縱使不舍亦是放心的。

  要想快樂,就要有一顆感恩的心。

  所以,拜別太子妃,我轉過身,沒有回頭,徑直出了東宮。

  我知道,這一走,我將錯過很多,錯過適兒的咿呀學語,錯過適兒的蹣跚學步,錯過適兒種種成長過程中的喜悅,留下的只有日日的思念與夢中的牽絆。也許這樣對他而言是最好的,他的父親、他的祖父、他的曾祖父,這皇城中的男孩子哪一個是在親生母親的呵護下成長的?少得可憐。但是我相信,適兒能夠也必定會長成一個聰明偉岸、抱負高遠的男人,在如此睿智明達的太子妃的教導下,也許他會比他的父親、祖父更為出色。

  道理雖然明白,但是與親生孩子的分離,是那種與朋友、與戀人的分離所不能比擬的。就像鈍刀在你的傷口上反復地切割,好了,結痂了,然後揭開、再割。不僅僅是欲罷不能的疼,更似心靈上的淩遲。

  我又回到了廣平郡王府,又回到了碧雲軒。

  對李豫,是一種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覺。

  熟悉,從天寶元年至今,已經三年了,但除了新嫁之時在碧雲軒的兩個月,我大部分的時間不是在靜蓮苑就是在東宮待產。如今,再聚首,說不出的滋味。

  當屋子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就會有些不自在,總是喜歡找些事情來做,這樣手上忙起來,就可以不用對視,不用擔心他突然的襲擊。

  一日,李豫手裡提著一個籃屜,笑吟吟地放在桌子上,猜想不過是些新做的點心或者新鮮的果品。然而李豫拉著我,眼神中滿是期待。

  於是,我信手打開蓋子。

  「啊!」屋裡的綠蘿輕輕驚呼。

  伸手抓起那個毛茸茸的小雪球,「喵。」小傢伙皺著粉紅的小鼻子,瞪著它一雙似藍似綠的玻璃珠似的眼睛望著我。

  我輕輕撫著柔軟的貓毛,「怎麼弄了只貓兒來?」

  李豫目光柔柔地看著我,寵溺的眼神令我有些發窘,「你道是尋常,這是外邦進貢的波斯貓。」

  「哦。」我有一下沒一下地摸摸它的小耳朵,揪揪它的小爪子,數著它的小肉墊。

  「怎麼?不喜歡?」追逐我的目光,李豫有些失望。

  「這貓同狗不一樣,你對它再好,它高興了往你懷裡鑽,不高興了任你怎麼逗都不理,一不留神沒準兒還讓它撓上一爪子,所以養什麼都別養貓,白白搭了感情。」我坦言道。

  「是嗎?」李豫從我手中接過雪球,一陣大笑,笑得爽快至極,笑得我不明就理。見我不知所為,李豫看似無心,雲淡風輕地丟下一句,「這貓兒的性子倒有幾分像你。」聽得此言,初時不以為然,後來想想覺得也對,我對李豫確實也是時冷時熱,於是也笑了。

  李豫撫著雪球,情緒大好,「如此,就叫它雪兒吧。」

  綠蘿、芸兒還有紫藤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微微有些發窘,呸了一下,說道:「屋裡有兩個雪兒,以後你喚起來,看誰應你!」

  李豫又一次大笑,摟過我,抱在懷裡,唇已輕輕滑過,「可是吃醋了?」

  這人簡直是輕浮至極,我惡作劇似的,抱住他的腰,送上自己的唇,舌尖輕輕叩開,挑逗的舉動,我以為他會嚇一跳,誰知下一秒就被他緊緊擁住,唇齒相依,緊緊纏繞。

  雪球不知何時已經被放回筐裡,侍女也已經退了下去。

  李豫充滿情欲的眼睛注視著我,在我耳邊低低輕語,「惹火嗎?」一步一步逼近床榻,重重跌落榻上,李豫欺身而上,欲取欲得。身體慢慢變熱,回應他的激情,我輕輕摟著他的脖子,看著他俊朗的容貌,就想起那個剛剛分離的孩子,心中一痛,我狠狠地吻向他,用手在他身上掐著,而李豫仿佛受到鼓勵一樣,更為兇猛。

  沒有帳幔遮擋,不是黑夜,在一個有著明媚陽光的下午,屋子裡是一片狼藉和一對彼此索取又彼此給予的瘋狂的人。

  累了,睡去,醒來又是一陣猛過一陣的瘋狂。

  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李豫的懷裡,枕著的是他的手臂。想起此前的種種,真是瘋了嗎。

  李豫柔柔地笑問:「我的雪兒還有如此的火辣。」

  有些無趣又有些無奈,我猛地起身,披了件長衣,坐在妝台,一下一下地梳著長髮,髮絲纏繞著梳齒,我用力扯著。

  李豫一把奪過我手中的梳子,細心地解開纏著的髮絲,然而梳子上終是有一小叢我扯下的頭髮,李豫有些可惜,將斷落的髮絲繞成一團,收在隨身帶的荷包裡,對著鏡中的我,說了一句:「真是貓兒的性子,說歹就歹。」

  同樣是初夏,長安城外,又是分離之苦。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與適兒的分離,是可以忍下的痛,就像毒癮一樣,雖然時時發作,但是不至於大起大落。

  長安城頭,送別獨孤敏,我任由離別之淚盡情揮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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