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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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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略一示意,芸兒將茶壺中滾燙的開水徐徐注入。一時間茶碗內紅黃相間,煞是好看。 太子妃端起茶杯,細細品味,「果然味道不錯,樣子也好看,可有名字?」 我想了想,「因其放了八種材料所以可稱八寶茶,這茶不能多次沖泡,沖泡三次為最佳,又可稱三泡台。」 太子妃輕輕點頭,贊道:「名字有意思,看這材料既是滋補又能清火,你費心了。」 我忙笑著回應:「總賴太子妃照拂庇護,不知何以為報,只能在這些日常瑣事上略用些心。」 「哦,」太子妃細細打量著我,揮手示意所有的宮女侍從退下,「雪飛,咱們倆說說體己話,」並伸手拉我坐在她旁邊的榻上,又道,「雪飛,你與那東市的不厭坊有何干係?」 一語如同驚雷,我毫無防備只得呆呆地喚了聲:「娘娘。」 太子妃拉過我的手,笑笑:「雪飛,不必驚慌,不厭坊開業那日你我原本見過。」 我仔細搜尋記憶,一直以來都覺得太子妃親切面熟,就是想不起來哪兒見過,如此,太子妃姓韋,哦,我猛然記起,那猜出「琴挑文君、鳳求凰」劇目名稱的華服貴婦韋夫人,原來竟是一人。 「可是想起來了?」太子妃一雙美目掃過我的臉,拿起八寶茶又喝了一口,「這茶讓我想起了那天的蓮心飲和菊花茶,不厭坊在長安做得順風順水,如此瞭解女人的做法,店主一定是個蘭心蕙質又極有抱負的女子,所以我去了。只是那個回紇女人顯然不是正主兒,直到我猜出那謎底,她偷偷向你望去問詢的目光,那時候我就知道,這隱于幕後的主人原來是你。」 這樣說來她早就知道我了,那麼為什麼前幾次的見面都沒有挑明?前幾次都可以裝作不相識為何今天要拆穿呢,我疑竇迭生。 太子妃不等我答話,自顧自地繼續說:「我很慶倖,慶倖如此聰惠的你與豫兒有情,甚至有些期待,期待你早日進宮,這樣我就不再寂寞了。」 我更是有些不解,難道太子妃在宮中過得不如意嗎?未來的國母,太子李亨的專情,沒有眾多姬妾的紛擾,雖然沒有親生的兒子,但是李豫與李倓的孝順也可以彌補呀。 「你應該明白!」太子妃像是能夠讀懂我心中所想那般,緩緩說道,「未來的國母,要知道那只是未來的,誰還記得那趙惠兒,太子妃做了十年,最後還是一杯毒酒隨太子瑛去了。如今太子懦弱,朝堂上風雨欲來,膽顫心驚、小心輔佐,這條路走得實在辛苦。」 我明白了,這就是所謂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朝堂之上、權力之巔更是身不由己,如果不能披荊斬棘、勇往直前,那就只能被滾滾歷史洪流所淹,無聲無息。無限感慨在心頭,握緊了太子妃的手,目光中盡是理解與寬慰。 太子妃笑了,搖了搖頭,「只是我錯了,雪飛,你雖然聰明,但是不夠狡猾,心地也太過善良,終究還是要再歷練歷練。」見我似乎不明白她話中所指,又說道:「為了一匹馬鬧一個昏天黑地,為了一個姐妹情深,不惜涉險去觸怒貴妃,如此種種,你可想過後果?」此時的太子妃一臉嚴肅,語氣也變得冷冷的。 原來,這宮裡真的沒有一點兒秘密可言。我坦然答道:「行事之前,確實從未考慮過後果,只是即便考慮了後果,怕是也還要如此。」 「糊塗呀!」太子妃厲色道,「你只道你還是自己一人嗎?如今你所言所行,不僅僅只關係著廣平郡王還有這上上下下一千來口子的東宮太子府!」 正所謂一語驚醒夢中人,我豁然明白了,一直儘量讓自己置身事外,然而卻不知我早早已然是這戲夢人生中的一員了。於是淚眼婆娑,低聲道:「是雪飛草率了。」 見我已經明白,太子妃拉著我的手輕輕一按,「雪飛,如今就是為了你的孩子,你也要改改自己的性子,多把心思用到正路上。」 深深被這席話觸動,我把頭輕輕伏在太子妃肩上,無限感傷,對著茫茫前路只覺得有些無措。 來到大唐的第二個春節,我依然錯過了。整個冬月玄宗與貴妃都在驪山華清宮中度過,一直到臨進正月才由驪山返回長安。 天寶二年的新春,各國使節與封韁大吏紛紛前來朝賀,宮內各種慶典之禮,場面非常宏大。 契丹王李懷節等北部少數民族的首領更是親自進宮以和親為名求娶帝女。 一時間宮內的宮女都人人自危,此次契丹的求親自上一次和親已近二十年。每一次出嫁的基本上是皇家支派的縣主、郡主一級的女子,冊封為公主後出嫁,然而每一次和親都會派遣大量的宮女隨侍,雖然這些宮女在宮中也許終其一生不能得見君王,而且每天都要在自己所服侍的主子面前小心謹慎從事,但是總是有一絲希望在心頭,而且宮內的吃穿用度比起大漠要強上許多,那狂沙掩面的環境和異族的蠻夷習性,足以會讓這些正值花季的少女們驚恐萬分。 因為身體不便,宮內的大小宴會我都無緣得見,所以很多變故都是從宮女、太監的隻言片語中得出,當我聽到此次契丹王向玄宗求娶的竟然是獨孤敏時,不禁大大意外。 想到敏兒對皇甫惟明飛蛾撲火般的愛慕,想到她的欲愛不能,想到她的爽朗大氣,也許這正是她最好的歸宿。 「雪飛,」獨孤敏在聽雨軒的暖閣中,對我細細地講述她的心思,「你知道嗎,此次順應李懷節請旨的朝堂重臣是誰?」 我搖了搖頭,「難道是李林甫?」 「不是,」獨孤敏神情超然,「是皇甫惟明。」見我有些懷疑,她方又說道:「還記得去年我們看《昭君怨》時他說的話嗎,其實他在戰場上可以建功立業,成就不朽功勳,但是為了邊境百姓,他站在了和親一邊,為此還遭到了李相等人的口誅筆罰。」 「是呀,能免去戰火之苦自是功德無量,只是苦了和親之人。」我不由得歎了口氣。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焉,」獨孤敏一臉淡然,輕輕拂過額前的碎發,「別人都道和親之苦,我卻樂在其中。你知道嗎,我是故意為之,在契丹王覲見那天在那兒打馬球,我看到契丹王眼裡的火熱,更看到了皇甫惟明眼中的不忍,這就夠了,一生之中,能讓他為我難過一次,這就夠了。」 「敏兒——」百般滋味在心頭,我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不用安慰我,」獨孤敏笑得燦爛,眼中盡是無限的憧憬,「明年夏天我就走了,我還來得及看你的寶寶。雪飛,你知道嗎,皇甫惟明是送親使,這一路上要走上兩個多月,這兩個多月裡我可以和他在一起,我這一輩子有這兩個月就足夠了,如果留在長安,終其一生我也見不了他這麼多面。」 癡情女子,情深至此,拿自己不可預計的一生換來與心上人兩個月的朝夕相處,何其悲壯而絢麗。我眼中充滿了淚水,這樣的女子怎不讓人欽佩憐愛。 天寶二年二月,早春時分,正是乍暖還寒之時。春寒料峭,我在芸兒和紫藤的攙扶下,在聽雨軒的庭院裡散步,慢慢地伸展自己的四肢,輕輕地呼息著還有些冰冷濕潤的空氣。 「這天好似要下雪呢。」紫藤縮了縮脖子。 芸兒掃了她一眼,幫我理了理狐狸毛領棉斗篷,「去年冬日一場雪都沒下,偏要待立春之後下。」言下是不以為然。 然而,輕輕飛舞的小雪花就在話語之間輕盈地飄落下來,我伸開手,一片小小的雪花落在手上,還未及數清它那小小的花瓣,就已經化成一滴晶瑩的水滴。芸兒笑了,「還真讓紫藤說著了,這春日下雪真是稀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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