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盛唐(9)_蓮靜竹衣

九

　　第9章雲集

　　芸兒真是個好幫手，才跟她說了個大概，沒幾天就給我找來了應徵的人。

　　看著院子裡的人，環肥燕瘦，而且清一色都是女人。沒有特別漂亮的，但也都端正秀麗，她們都是貧苦人家的女子，家中沒有父兄可以依靠，平時做些針線、刺繡或者給人漿洗衣服，有的還在大戶人家幫過工。

　　如今我找她們來，一不靠體力，二不出賣色相。每十天休息一天，每月結一次工錢，她們都很樂意，卻又不知道需要她們做什麼，所以現在都立在院子裡等著我開口。

　　「各位姐妹，我請大家來，是想做一件事情，一件能讓我們自立謀生的營生……」我賣了個關子，果然話還未說完，就開始有人小聲嘀咕，於是我索性停下來，「大家有什麼問題，盡可以說出來。」

　　一個胖大姐馬上開口，一臉的忐忑：「不會是讓我們像怡蘭苑裡的姑娘那樣賣笑唱曲吧？」她一說完，底下就開始七嘴八舌更加嘈雜。

　　「打住，」我馬上開口，「我讓大家做的事既不傷風敗俗，也不是什麼不正經的事。只是大家在一起排一些故事，然後在茶坊裡演給別人看。你說賣笑也對也不對，故事需要我們笑我們就要笑，需要我們哭我們就要哭。不過我們是演給女人看的。」

　　「哦，跟怡蘭苑差不多呦！」

　　「胡說，怡蘭苑是男人消遣扔銀子的地方，除了唱曲賣笑還賣身呢！」

　　「那誰知道她這個會不會和那個一樣？」

　　「那我們以後會不會和香荷姑娘一樣紅？」

　　「想什麼呢？就你長得那樣？你要長得有香荷姑娘一半好看就不用自己出來掙錢了？」

　　暈，這七嘴八舌的，我看了芸兒一眼。芸兒會意，拍了拍掌對大家說道：「靜一下，聽我們小姐講！」

　　「我做這件事，只是想讓我們女人也能夠自立于世，男人是可以依靠的，但是靠自己永遠是最安全的。大家擔心的事情，我們可以寫一張契約，不會讓大家做不願做的事情。一會兒經過考試入選的人，就可以留下來。留下來的人大家的月錢都一樣，每月一兩銀子，等正式演出以後，根據戲份多少，額外有獎，如何？」

　　大家面面相覷，也許從來沒有過這種用工形式，所以誰也不敢表態。

　　這時一個青衫女子從人群中走出，她看起來很年輕，卻是難掩一臉的滄桑：「你說怎麼考試，我願意試試！」

　　「好！」第一個出頭的人勇氣可嘉。「你識字嗎？」我問道。

　　「識得幾個字！」那姑娘進退有度，雖然有些緊張但是仍然儘量保持著落落大方。

　　「那好，你面向大家，說一下你的名字、年齡，介紹一下你的家人！」這姑娘的長相和舉止基本過關，現在就看她的表達能力了。

　　「我叫樂萱，今年十九，我雙親早逝，帶著小妹投奔親戚，現在姑姑家裡居住，我想做這份工，我想能養活自己和小妹！」樂萱說到此，低下來頭，有些哽咽，我知道這樣的女子背後一定會有很多的故事，「好了，你可以留下了。」

　　「就這樣呀，我也來……」「我也來！」

　　有了第一個，後邊就順利多了，鬧鬧哄哄一上午下來，我留下了六個人。除了樂萱，還有雲錦、目兒、蕊珠、邢五妹和夏禾。遣散了眾人，留下的六個人簽了契約，我留她們一起吃了午飯。

　　每個人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故事。

　　六個人當中最小的是蕊珠，只有十四歲，人如其名，精緻的五官，小巧的身形，很是可愛。就是這樣一個可人，因為父親好賭，差點被賣給妓院，最後還是跟著母親偷偷逃了出來，來到長安，相依為命。

　　目兒和邢五妹都是長安近郊農戶的女兒，種菜為生，經常給京城的一家餐館送菜，因為家中兄弟姐妹眾多，本想結伴留在餐館幫傭，誰知總是會碰到輕浮男子的調戲，正是苦惱之時，聽到芸兒傳出去我要雇人的消息，便一同前來，邢五妹和目兒兩個農家女，行為舉止大方爽快，毫無扭捏之態，我很是喜歡。

　　夏禾和雲錦的遭遇就更為淒慘。夏禾嫁給同村的娃娃親，可是出嫁一個月，相公就吐血而亡，夫家容不得她，可憐她回到家，兄嫂又嫌棄，本想再給她結一門親，怎奈她已懷有身孕，且一心為先夫守潔不願再嫁。一直撐到孩子落地，是個男孩，夫家見狀來人要搶，她得到消息，抱著孩子就跑，來到長安。夏禾想著天子腳下，怎麼也能有個活法，所以就在一戶人家當奶媽，誰知偏那男主人又對她起了色心，正是走投無路，才投奔了過來。

　　雲錦的父親本是地方小吏，家裡也算富足，因為獲罪，父親病死獄中，她和哥哥成為官奴，後來當地知府看上了雲錦，被收為九姨太。可是沒過多久，老知府歸西。大奶奶占了家產，把她趕了出來，她一路來京想找失散的哥哥，也是孤苦無依的時候，來到我面前。

　　唉，本來我是只打算讓她們白天排練，晚上各自回家的。這樣一來，同情她們的遭遇，就讓她們直接搬過來一起住了。

　　聽了她們的故事，我很沉重。本來還在想是先排演杜十娘還是秦香蓮。現在不用費神了，她們幾個誰的故事拿來一演都挺能賺取別人眼淚的。曾經從中學起就是學校社團的頭目，自編自導自演話劇是我的強項，也是我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掙錢的金點子。

　　「小姐！」芸兒端著銅盆，打來了洗臉水，「累了一天，先洗漱吧！」

　　我放下手裡的毛筆，問：「她們都安置了？」

　　「嗯，安嫂和玲玲在幫她們安排，我看你累了，先過來侍候。」妝台前，芸兒幫我卸下釵環，「小姐，都安置在園子裡，王爺面前，打算如何交代？」

　　「芸兒，我們如今的月例，可夠這些人的吃穿用度？」我心裡默默盤算著。

　　「省著點兒用，是夠了，只是一下子多這麼些人，王爺面前要稟告，就是王妃那邊恐怕也有些麻煩！」芸兒說得含蓄，我知道我又惹了事端。

　　一時心軟造成的後果，讓我有些頭疼，是呀，都怪自己一時衝動，沒有顧及這些。偏安一隅，這幾日的寧靜讓我差點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李豫的正妃，那個楊貴妃的外甥女崔氏，她才是真正的女主人。樹欲靜而風不止，我一個小小女子在別苑裡，無名無分，自己還不消停。無端端地一下多出來六個人，沒准崔王妃還以為我恃寵而驕、橫生事端呢。早料到此就應該在外面找個宅子安置她們。

　　「芸兒，上次你拿出去當的銀子還有剩嗎？」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踏實。

　　芸兒似乎不解：「還有二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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