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盛唐(8)_蓮靜竹衣

八

　　第8章冰釋

　　我對著葛勒揮了揮手，就當做是告別，然後就從側門小心地溜了進來。當我推開房門的那一瞬，就立即知道情形有些不妙了。李豫此刻臉上不帶一絲表情定定地注視著我。房裡靜悄悄地，讓我有些忐忑。

　　時間一點點過去了，剛進門時的那一點點忐忑不安很快就被一股無名之火替代。不就是溜出去逛街了嗎，又沒做什麼壞事。於是，我自顧自地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拿起前幾天看了一半的書翻了起來。

　　「綠水無情，因風皺面。青山不老，為雪白頭。」好喜歡，不覺得念出了聲。

　　「唉！」我聽到一聲似有似無的歎息，是他在歎氣嗎？歎氣可以表示無奈，表示沮喪，也可以表示放棄和退縮，他為什麼歎氣呢？我不禁向李豫望去，看著他俊朗的面龐，黑黑的眸子，閃爍的情意。我有些目眩。一個男人也可以如此動人。

　　「雪兒，過去種種你當真不記得了嗎？可是我記得。那年長安第一場大雪，你一襲紅衣在梅苑裡，與你一道的待選才女都喜歡梅花的高潔，想折梅插瓶，你卻勸阻眾人，說梅花的美就在於傲立雪中的風骨，折下來放於室內供人賞玩反倒是暴殄天物了。就這樣遠遠觀之，既享了美景，又敬了梅花之情。當時的你就如那雪中之梅，深深地印在我心中了。」

　　「那後來呢？」我不禁問道。我真的很想知道我這個原型和李豫的前情往事。

　　「後來？」李豫有些猶豫，也有些為難。

　　真怕他就此打住，其實我早就想過，沈雪飛既然是才情出眾、以吳興才女的身份入宮備選，而李豫又與她頗有情意，為何後來落得別苑幽居的清冷下場呢？這中間一定有故事，平時我對芸兒和玲玲旁敲側擊、威逼利誘，都沒問出結果來。今天難得李豫想說，我就一定要問清楚。

　　「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沒有記憶的人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來自哪兒，會飄向何處，自己都不知道，總是茫然無措的。」我用滿是期盼的眼神兒看著他，「求求你，都告訴我，好嗎？」

　　李豫歎了口氣，坐在我對面，慢慢道來：

　　「雪飛梅萼香，你的名字連同那幅畫面深深地印在我心中，我記住了你，滿心期待正式納選之日立你為妃。」說到此處李豫有些悵然，微微一頓之後方又繼續，「誰知中間又平添風波。你們去賞梅的梅苑原是梅妃之所，這梅妃曾經也是得寵於聖上，只是在貴妃進宮之後，才漸漸失寵，後因獲罪于貴妃被遷出，這梅苑就成了一座空院。留下的梅花因無人打理，早已荒了。說來也奇，就是在去年又得以重新開放，所以那天在梅苑，聖上也去了，睹物思人，賞梅之餘你的那番說辭，聖上也聽到了。只是聖上的行蹤與喜好，貴妃自然是處處留心，對於梅苑她更是心有芥蒂，所以當我再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身在掖庭了。」

　　「掖庭」，我知道這是類似清朝的辛者庫，是宮內獲罪女人帶罪勞役的地方，正要繼續追問，就聽到外面內侍的聲音響起：「王爺，府裡傳話，李大人有要事見您！」

　　李豫看了看我，說：「我會交代芸兒，以前的事揀要緊的跟你說說，再有，下次出門，身邊帶個人。」說罷即起身離去，留下我一個人還在那兒獨自發呆。剛想理清頭緒，就忽地斷了線。遺憾之餘心裡又有些暗自竊喜，李豫最後扔下的這句話倒還有幾分關心我的意思。總不似前幾次見面的那般清冷。有緩和總是好的開始。

　　「小姐。」芸兒和玲玲走進來，兩人雙雙跪在我面前。

　　她們倆人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著實嚇了我一跳。「這是做什麼？你們快起來！」我上前去拉她們，可是這倆人就是不起來。

　　「小姐，」芸兒一臉鄭重，「我們二人自從跟了小姐，心中就只有一念，小姐好就是我們好。同甘共苦、不離不棄，這是小姐以前常對我們說的。小姐自上次變故以後，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可是對我們的好和體恤還是一樣的。請小姐以後行事一定要告訴我們，您上次出門受傷而歸，不僅是郡王傷心，我們也是難過得要命。這次您又一個人不聲不響地出門，我們兩個……」

　　唉，我不禁暗自埋怨，特立獨行慣了，忘記了自己現在是身處大唐的大家閨秀，身份特殊又尷尬，行事之前沒有太多考量，害她們為我擔心。虧得李豫不是那種暴虐之人，否則她們倆就要受罰了。

　　「好了，芸兒、玲玲，現在我們三個人就像在水中同乘一葉扁舟，應該互相扶持、互相信任才對，以前是我糊塗了，只想著自己籌劃等有了進展再告訴你們。現在好了，你們快起來，等吃過飯，我跟你們細細講來！」

　　「是呀，小姐出去了一天，肯定餓了！」玲玲破涕而笑。我真是從心裡喜歡這個單純的小丫頭。

　　「好，那咱們先去擺飯。」安撫了芸兒和玲玲，我長舒了一口氣。

　　不一會兒，飯菜就擺上來了。

　　我拉住芸兒：「芸兒，你剛才都說我們要同甘共苦了，那以後咱們就一同吃飯吧！」

　　「這怎麼行？」

　　「芸兒，別爭了，聽我的，正好咱們一起說說我這兩天籌劃的事兒。」我拉著芸兒和玲玲坐在我身邊，她倆初時有些拘謹，但是很快被我所說的事情所吸引，也忘記了所謂的規矩，一頓飯吃得熱熱鬧鬧的。

　　「小姐，你說的這個事兒，果真能行嗎？要不要告訴郡王？」玲玲閃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問我。

　　「不要，我告訴你們，是因為這事兒關係到咱們今後的生計，誰也不許說出去。」我立即做了一個封口的手勢，我可不想讓李豫知道此事。

　　玲玲似乎不明白我為何如此，只說道：「小姐，現在王府已經恢復了咱們的月例，而且，郡王也親自關照了，咱們的吃穿用度比過去好很多了，還用得著這麼費神地自己籌劃嗎？」

　　我真不知道如何跟她們解釋，雖然說我信任她們依靠她們，但是我也知道，很多時候，有些東西是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

　　「玲玲，小姐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做吧！」芸兒堅定地說。

　　我聽了真的很開心，從心底感謝芸兒的善解人意。她與玲玲不同，玲玲是樸實、天真還有些孩子氣的，而芸兒沉穩、幹練、進退有度。表面上芸兒是李豫正妃崔氏派過來的，但是我很清楚她是李豫的人，她一直都在默默地幫襯著我。其實她比我更適應這種王府豪門的爭鬥生活，她知道什麼時候該推我一把，而什麼時候又該把我拉回來。

　　又想到白天李豫說的話，雖然很想拉住芸兒問個究竟，但終究還是忍住了，「好了，說了好一會兒，我也累了，你們先下去吧！」

　　我現在還沒有把故事全聽完的衝動和勇氣，就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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