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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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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影婆娑打在他銀色的鎧甲上,竟也斂去了戾氣,收了心神。恰好起了一陣風,吹起了蕭樓沒有束起的黑髮,如墨的髮絲在空中劃起弧度,張揚而起平靜而垂。一併晃了我的心神。一道芒光在腦中轟然而過,漫天飛雪頃刻之間染白了大地,黑色的身影長久的佇立在風雪冷風之中,帶著無邊絕望的等待。 心頭一陣抽疼,卻聽一聲輕喚:「松兒?」 我應聲望去,蕭樓手握斷念,淺淺的望著我,幽深的眼眸中似有一份喜悅。 我趕忙跑到他身邊,見銀色的盔甲上染了血跡,慌忙問道:「你哪裡受傷了?」 蕭樓拉過我的手,笑道:「沒有。不過是宵小之輩的血弄髒了盔甲罷了。」 宵小?我環視四周,地上躺著不少的屍體,有我東臨士兵也有李富的帝都兵馬,想來方才必定經過一番激戰。 李富早有準備帶來的人手自然不少,反觀蕭樓身邊剩下的侍衛不過十多人,處於下風。 兩軍交戰尚能使出如此小人的計謀,我憤恨的瞪向李富。 雖說是戰場,李富卻未著鎧甲,依舊穿一身豔紫色的暗紋蟒袍,束著白玉腰帶,腰間環佩叮噹像女兒家一般繁複。他膚色白皙,紅唇輕薄,眉下一雙細長的眼睛,仿佛斂了天地靈氣一般透著無盡的妖嬈,盡顯蠱惑,怕是把女子都比了下去。 見我瞪他,李富颯然一笑道:「美人,你來的晚了些,沒有看到東臨王的回雪劍法,當真鮮血如雪花回轉,絢爛至極。」 條條人命在他口中不過是場賞心悅目的風景而已,他那場花裡胡哨的臉真是惹人生厭。 「卑鄙。」我咬牙暗罵,仍覺得不夠,又道:「無恥。」 「哦,是嗎?」李富笑著挑起額邊一縷碎發,紅唇微啟,說出來的確是歹毒非常的惡言,「美人在我身下屈意承歡之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蕭樓握著我的手頹然一僵,我頓時有一種被撥了衣服赤裸的站在眾人嘲弄的眼光下的感覺,言語失去了意義,只能站在原地緊咬著下唇,微微顫抖。 這樣的無助和悲傷只持續了片刻,便被蕭樓擁進懷裡,他的鎧甲冰冷,強而有力的心跳卻莫名的溫暖著我,我聽到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桀驁而淩厲:「松兒,用不了多久我定叫他匍匐於你腳下,任你處置。」 不論蕭樓心有多狠,待人多冷,卻從來不曾說過這般狠絕的話。聽得人心頭一寒。然而這種維護的溫情卻令我覺得溫暖。 李富笑道:「若是二位今日能夠全身而退,此話倒是可以當真幾分。」 說罷,一揮手寬大的紫色袖口在我眼前一閃,只聽簌簌的聲響,李富身後瞬時出現一隊弓箭手,手握強弩,弩上三箭並立箭頭光芒冷然直指我方。 再看蕭樓身旁不過十數人,也都有新傷。而回雪劍法雖說享譽天下,唯有柳葉劍法能與之一較高低,威力雖大卻是劍招華麗,速度欠缺。而那強弩三發速度必是驚人,若是亦聲的快劍倒是有幾分把握全身而退。再加上添亂的我…… 李富向來喜歡使連環計,一環套著一環,殺招現於最後,必是設想周到,非死即傷。 蕭樓也是因了我才陷於險境,他身負複國重任,背負許多人的付出犧牲,斷然不能為了一個女子葬身於這幽暗密林之中,毀于李富這等真小人的陰招之下。 如此禍害的罪名我著實擔待不起。 掏出貼身收藏的鐵牌,扣動機關,一枚精巧的哨子便露了出來。放到嘴邊吹響了哨子。樹林之中天色晦暗,沉寂無聲,這一聲哨響如同驚鳥的啼叫,尖銳的刺人耳膜。 李富的臉色變了變,唇間吐出兩個字,「降臨。」 「正是。」我曾說過,對於正統的學問我無心習之,也算胸無點墨,但對於旁人眼中的偏門卻極有興趣,尤其是營造之術。幸得爹爹不與我計較,由著我肆意而為,自奈良行宮建成歸家之時,因見識了皇家行宮的多重機關和密道,便對機關和五行之術生了興趣,求爹爹請師傅教我。爹爹起初不答應,說堂堂將軍之女卻要淪為工匠給人做勞力,實在有辱家門毀他聲譽。此番還要學那江湖宵小之輩的技藝,有違倫常有辱女訓。但是在我鍥而不捨軟磨硬泡之下,爹爹實在是煩了我了,便一指七叔叔道,「求我沒用,求你七叔去。」七叔叔當即苦笑道:「三哥,你這般寵她,連兄弟都出賣。」爹爹確實非常寵我,由著我無法無天的胡鬧。現在想來,他怕是早就知道小樓哥哥不能娶我,便想著要補償我。只是,一早便知道為何不在我二人情根為牢之前阻止我們,反倒由著我們相知相許。 七叔叔確實精于機關暗道之術,我雖學得皮毛,卻也能夠應付尋常機關。在紅姐給我那塊降臨令牌的時候,我便看出此令中別有洞天,打開一看卻是一枚哨子,藏得隱秘我便多少猜得幾分,多半是緊急的時候求援之用。 不曾想今日要求助於降臨,且是在蕭樓面前。 李富風華冉冉,目光在我與蕭樓身上尋梭半響,竟然笑出聲來,「有意思,有意思。美人,你傻得如此可愛,我倒有些喜歡你了。不如跟了我吧,我定然不捨得那般對你。」 我被他說得雲裡霧裡的,本來憤恨的神情一緩,問道:「你魔怔了吧?」 李富緩緩看向蕭樓,唇角笑意滿是譏諷,「王爺,你說呢?」 自方才一直沉默的蕭樓冷冷的道:「本王小看了你。你多番假冒降臨之名試探於我,怕是早就有此一猜。」 我不禁抬頭看他,那近在咫尺的俊冷面容如臘月寒冰帶著疏離的冰冷,眼中鋒芒畢現,如尖銳的冰棱一般芒光翛翛。 「王爺智謀非常,且有兵某神算南宮先生輔助,戰場之上屢現奇謀,李某佩服的緊。李某不才,卻以為攻心為上。」 「好,好一個攻心為上。你當真以為她能亂我心志?」 李富挑起眼角,笑嘻嘻的看著我道:「亂與不亂,王爺心中明淨更甚我等旁觀者。」 這個她說的可是我?我被這二人隱晦卻暗藏殺機的一言一語轉得暈頭轉向,卻隱隱覺得有些隱瞞呼之欲出,只待有人挑開那層窗戶紙,直覺告訴我真相殘酷,定會傷得人體無完膚。 但這世間本就沒有永遠守得住的秘密。 「無需廢話,動手吧。」蕭樓放開懷抱,把我交給身旁的侍衛道:「保護好她。」 李富懶洋洋的說:「王爺何須著急呢,降臨的援兵不是還沒來嗎?」 「本王要取你性命,何須他人幫忙。」 「好氣魄,就是不知王爺是不是急於殺人滅口呢?」李富笑意不減,看著我道:「美人,你不顧性命前來救情郎的確令人感動,而且敢於承認自己是降臨殺手。可是你不知道,自己來得何其多餘,即便你不來,降臨死士又怎麼能捨得他們的主公深陷險境而不來救呢?」 李富說了什麼我聽不大明白,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如平地一聲驚雷,炸了開來。往事悠悠,點點片段被李富的話生生連接拼湊起來,如同一幅破碎的畫面被還原一般,異樣生動的展現在我的面前,不管我願不願意看到它,它就出現在了那裡。 我終於明白了為何先前被王巳擊傷,蕭樓輸給我的真氣為什麼會和體內銀面具的真氣相融合,因為他們本就是一人。 斷念劍出。林中晦暗而陰沉的天空被劍光照亮,一時間銀輝遍地。那一聲劍鳴竟然是那樣的刺耳。 蕭樓銀色的甲,銀色的劍,沖著李富而去,黑色的發在風中如海藻般張揚而舞,周身透出的霸氣與狠絕讓天色也暗上了幾分。 我從來沒有見過李富用武,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武功。但見他身子一閃,如微風拂柳,身形曼妙便避了過去。果真深藏不露,但是這一招淩空轉身就絲毫不遜於大黃蜂。 蕭樓身形遊走,平平又是一劍刺出,他使得不是華麗如漫天飛雪的回雪劍法,劍招平淡無奇卻招招索命,這一劍毫無斧鑿痕跡,渾然自如,劍勢仿佛天成一般,快而精准。 李富不敢怠慢,收起了一身的慵懶之氣,寬大的衣袖翻飛間,手中便多了一把扇子,扇面斜出橫上了蕭樓的斷念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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