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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讓亦聲去吧,鳴劍之快天下怕是無人出其左右,兩軍交戰雖然發揮不了多大的作用,再此番面對三箭連發必定有其用武之地。」

  「不行。」我費了半天唇舌他蕭樓冷冷的就丟過來兩個字。

  「我有手有腳有頭腦,犯不著讓堂堂鳴鴻劍客做了我的跟班。亦聲雖說忠心不二,絕無二心,但是身為東臨將士爹爹一手培養的人,如今身臨戰場卻只能冷眼旁觀,還要整日守著一個聒噪的女子護她周全,心裡多少有些不服氣吧。好歹他在江湖中也是聲名赫赫之輩,如此委屈太不人道了。」

  「你費了這半天唇舌總算有一個形容恰如其分。」

  「什麼?」

  「聒噪。」

  我一時氣結,甩了衣袖就要離開,卻被蕭樓攥住手腕拉進懷裡,臉像狗熊一般的蹭了過來。「真調了走了亦聲,你怎麼辦?」

  「東臨王一言九鼎,你今天誇了我幾句聰明了?」

  「你……你欺負本王倒是有點小聰明,但遇到別人心眼就不是很夠用了。」

  「蕭樓你詆毀我的智商。」

  蕭樓收緊懷抱將我圈在懷裡,「松兒,你答應我,小心保護自己,即便是我身邊的人也不足以全信。眼下你的身份怕是瞞不住了,想打你主意的人就又多上了幾成。」

  原來如此,煙洛與蕭樓頂多是英雄美人一段情事,煙洛身份卑賤無關緊要。但洛松不一樣,她是東臨王蕭樓的青梅竹馬,是遼城兵馬大將洛南聲的女兒,是神州二美之一東臨王妃的妹妹,是換了整座平邱城的人,也是蕭樓的軟肋。

  至少當時我是這麼想的,卻不知道到底是看高了自己,即便是洛松也抵不過一座平邱城。

  那日,天空灰藍,蒼穹低沉。有雲無風,低壓的烏雲一朵連著一朵鋪滿了天空,將太陽的光亮深深的掩了去。把那袁州古舊的城牆一同納進了陰影中去。

  舉目遠望,山野灰灰,空氣低凝無風,無端的令人感到壓抑。

  放下簾布,回到帳中,暖爐中放了熏香,淺淺的青草味道充滿大帳。我站在沙盤前看著天港和袁州被連成一條斜線。隱約中似乎有一條無形的線將神州版圖慢慢貫穿,只是我看不到它而已。順著豐蚌的西北方向,便看到了平邱城。那個令我捲進這場天下爭奪的城市,那個生生將我和蕭樓捆回一起的地方。

  不知道宋今昔所率的帝都兵馬抵得住景溯的來勢洶洶嗎?

  但就我所知,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得到李榮的信任,後又使得李富分兵於他,但就這份心計和所為便絕對不簡單。

  兩強相爭,且看天下誰屬。

  號角聲破空而起,金屬的聲音回蕩在這般灰暗的天空下,也多了份悶啞。仔細聽來倒像是哪個破了嗓子的人叫得聲嘶力竭。

  想及至此,心中一抖,手上一顫,被沙盤邊緣的棱角刮了一道口子,溫暖的血順勢滴了下來,染紅了平邱城。我愣了半響,強自穩住心神,如此的不安心神不寧僅僅是因為天氣的緣故嗎?

  想起早上蕭樓出征前,親手為他穿上鎧甲,那銀色的盔甲觸手冰涼,冷硬一如蕭樓眼中千金不易的堅定。頭盔藏起了他的黑髮,一雙星眸露在外面帶著難得一見的灑脫笑意,如星光一般點點閃閃。他笑得亦是意氣風發,「袁州城內月老廟據是四海之內最為靈驗的廟宇,等著我帶你去。」

  號角聲過後便是一聲一聲的戰鼓擂起,聲聲勁力回蕩在天地之間山林之內。

  我燒了一壺龍井,坐在榻上捧著茶碗發呆,直到有人在外面叫了聲:「可有人在。」

  刻意壓低的男子聲音裡帶著急切,我趕忙起身奔了出去,帶倒了茶碗茶水濺濕了裙角,好在茶已經冷了。

  男子身穿東臨兵服,髮髻散亂身上染有血跡,一隻羽箭橫插在左肩,刺得我眼前一暈。

  「出什麼事了?」

  那人見我一驚,脫口問道:「姑娘為何在此?」

  自那日見過王巳之後蕭樓便不要我再帶人皮面具,而是以女兒身示于人前,也算給洛施一個強硬的回應。縱是如此,東臨治軍嚴明,我晃著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在軍營裡行走也沒有招到半分流言蜚語。想這要是在胭脂醉,飛來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

  我也是一驚,反問道:「我本就在此,你何出此問?」

  那人眼中的驚訝轉為頓悟,「原來如此,王爺怕是中了李富的奸計了。」

  「發生了什麼?」

  「回姑娘,今天攻城是由亦聲將軍為前鋒攻擊袁州正城門,王爺帶小隊人馬攻其側門以作策應。卻突然看到一隊人馬自我軍駐紮方向而來,似乎是要進城。我們正在納悶就聽王爺大喊,不能讓他們進城。策馬就沖了過去。那隊人見了王爺頓時大驚,轉頭像樹林中逃竄。王爺調走了十多名騎兵隨他去追趕,命副將帶兵攻城。屬下跟隨王爺卻在樹林之中遭到伏擊,混亂之中失了王爺的蹤跡。撿回了半條命回來搬救兵救王爺。」

  我聽得心驚膽戰,衣袖下的手心裡攥著一捧冷汗,道:「那隊人可是擄了一位形貌與我相仿的姑娘?」

  「正是。」

  「指給我方向。」

  我隨便找了匹馬,翻身上馬,對那人道:「此刻營中只有一隊巡營兵,你且去調了他們隨後而來。」

  「是。」

  壓積的烏雲似乎更盛了,太陽光也突不開這層層障礙照出光芒來,便索性躲在雲後偷得浮生半日閑。這一路縱馬飛馳,如同奔向天邊的烏雲盡頭一般,有一種即將萬劫不復的恐懼感。本是無風,跑起來去帶出冷風徐徐而來,吹得臉頰火辣辣的疼。

  方才滴在沙盤上的血跡回蕩在腦海中,如一棵血樹繁衍開花一般,猩紅妖豔的血花開了遍地,汩汩的鮮血順著樹幹緩緩流出,染紅了腳下的大地。

  當我奔進那人所說的樹林時,一根橫生出來的枯枝絆了馬蹄,馬兒一聲低鳴將我甩了出去,獨自跑了。倉惶之間我突然想起自己是會輕功的,身形轉了轉,空中踏了一步險險的落在一根粗壯的樹枝上。

  但見這樹林之中樹木繁多,縱向而起的遮住了天空,橫向而生的鋪蓋了大地,一時間攏了天日,光線又暗了幾分。

  不遠處似有攻城的聲音傳來。

  我突然靈光一閃,看穿了這個騙局。先前被來人肩上的羽箭所震,加上心神不寧,是以中計。但說李富此計使得甚是粗糙,也就糊弄我才能得逞吧。

  蕭樓既然留下士兵攻擊側門,此處距離側門最近,那人為何不前去求救兵反而要策馬奔馳數裡,回營地搬救兵。

  意識到上當之後,緊接而來的卻沒有遇到伏兵的攻擊,那李富的目標便不是我,這本是計中計,此刻才是出手誘蕭樓上當的時候。

  想及至此,立馬往營地飛奔。沒有了馬,我的輕功又疏於聯繫生疏的很,趕回營地已經花了不少時辰。

  卻見原本人數寥寥的營地人頭攢動,多半是傷病。眼前晃過一個人,伸手便拽了他來,果真是蕭樓身邊的侍衛,急忙問:「大軍回營了?」

  他見是我,恭敬道:「回姑娘,只是左翼大軍和傷兵先行回來了,中軍善後,右翼由亦聲將軍帶領追擊皇家軍去了。」

  「哦。」我長舒口氣,放下心頭大石。

  「不過,王爺倒是先回來了。」

  「什麼?」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他人在哪裡?」

  侍衛四周尋了一圈,道:「方才還在和一個士兵說話,怕是回了營帳吧。」

  「那士兵是不是肩上中箭?」

  「正是。」

  不待細想,我便奪了一匹馬飛奔而去,奔向與我來時相反方向的樹林。既是設計尋我與蕭樓之間的時間差,就斷然不會讓我二人撞上。蕭樓說得不錯,這世間能算計他的人不超過三人,李富便算是一個。

  這一路奔馳比方才更加急迫,心中的焦急勝過以往任何時候,天空中那黑沉沉的烏雲也一道壓在了心頭,堵得人心慌。

  當時間的流逝漸漸沖淡了發生的種種,唯有那滿天的烏雲灰暗的天空留守在記憶的盡頭不肯離去。那一日,的確發生了許多許多,多到已經超出了我心臟可以負載的重量。

  而當時的我,只是想找到蕭樓確定他無恙,此情此景竟如當日誤以為蘇是蘇名揚,急匆匆的前去救他一般。只是,此刻我擔心的人換成了蕭樓。

  穿過一棵棵參天大樹,撥開擋在前方的荊棘,便看到了蕭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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