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開不敗 | 上頁 下頁 |
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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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聲微微頷首,恭敬的說:「亦聲逾矩了。回公子,確實如公子所猜,老爺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多年了。」 之前對於這一切不過是猜測而已,但如今被亦聲證實了之後,突然覺得曾經以為真實的生活其實並不是如我所想的那般平靜而充實。只不過是我一個人單純的生活在他們為我創造的平靜假像中。而我身邊幾乎所有信任的人都一同背負著一個使命,一種命運選擇的生活方式,唯獨瞞著我。而我,傻傻的生活了近二十年才發現曾經的親人朋友如此的陌生,我終於明白了為何姐姐看我的眼神中總帶著藏不住的輕蔑而淺淺的嘲笑。原來,一直以來,最傻的人總是我。 爹爹說:「有很多時候不是人選擇劍,而是劍選擇人。松兒,你記得,你小樓哥哥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你要多多體諒他。」 南宮晉說:「丫頭,有些時候隱瞞也是一種保護方式。也許你當得知道真相的時候,你才會覺得寧願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蕭樓說:「前朝皇帝當年不是也擁有號稱乾坤可變忠心不改的七大護衛,可最後國破之時忠於他的又有幾人,而拿他的性命去換取功名爵位的卻大有人在。」 蕭樓唯一的執念是登上帝位,蕭樓手中的斷念劍本是前朝皇族遺物。而爹爹共有結拜兄弟七人,其中李景天卻做了天朝的平南大將軍。 而李景天說:「「七弟,這是我欠你的。當年是我為了功名毀了青戎和我們的兄弟情。」 …… 如果說前番在九曲聽完南宮晉的一席話之後,我拼湊起過往的片段稍有推測的話,而今,我幾乎可以肯定自己的推測便是小樓哥哥一直以來所說的苦衷。 我極力壓抑住自己的情緒,輕聲的說:「蕭樓本不姓蕭吧。」 亦聲聞言身子一顫,手中的鳴劍突地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如同春暖花開之時的黃鶯啼叫,卻驚了一席春色。他聲音驟然降調,「二小姐,你……為何會有此一問?」 「回答我。」 短暫的沉默,幾乎毫無徵兆的,亦聲雙腿一屈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二小姐,事關重大,亦聲不能妄自主張,請小姐責罰。」 「還是叫我公子吧。」我伸手扶起他,淡淡一笑,「其實你已經回答我了。」 亦聲抬起頭,目若青鋒掩飾不住的驚訝看著我。 我突然覺得很好笑,於是大笑出聲,「怎麼,是不是你也想說我長大了。被你們瞞了二十年,我難道就不能聰明一回嗎?」 「小……公子,屬下不知道您究竟知道了多少,但老爺絕對是為了你好,不希望你捲進這場命定的戰爭中來。」 「但我還是被卷了進來,不是嗎?」 「公子。世事無常,誰都沒有想到當年您會突然回來。」 亦聲的這句漫無邊際的話讓我有些摸不到頭腦。 耳邊戰鬥聲隱隱傳來,我望著遠方沙塵滾滾的戰場,聲音依然平靜淡定,「所有我相信的人,愛著的人口口聲聲說為了我好,卻讓我生活在一個又一個謊言和無奈中,當日我險些葬身崖底,如今又活得如何。這就是所謂的為了我好?」 亦聲的聲音低沉,帶著絲絲痛色,「亦聲沒有權利評判主子,但是老爺對小姐的愛不容置疑。而王爺對小姐的心意便是亦聲也看得明白。」 「哦,是嗎?」我輕笑道:「為何我卻看不明白呢?」 「當局者迷。」 「我們誰人不是這副棋局中一子呢?」 風起。卷起漫天的黃土在空中飛揚,漸漸迷蒙了陽光,遮住了視野。卻隨著風帶來了更加清晰的廝殺聲,攻城聲。那擂擂戰鼓,聲聲呐喊如同黑夜中的爆竹,朵朵綻放,驚了一池夜色。 亦聲為我拿了件披風,道:「外間風大,小……公子,不如回帳中等吧。」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等他嗎?」 亦聲搖頭。 我在風沙中眯著眼睛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是除了等待我又能做什麼呢?」 「公子不應該這般消極。」 我索然無味的一歎,「不說我。說說你,當年受了景溯一劍,這些年可有找他尋仇?」 「六次。」亦聲眉頭擰了擰,眼中浮現不甘,「可是只能傷他不能殺他。亦聲無用,報不了這血海深仇,愧對老爺栽培。」 亦聲便是如此,說話做事都一板一眼,十分不對我胃口。 黃昏將至,北風冷,黃沙滾滾,蒼山如海,西陽垂,殘陽似血。 忽而,一切降了聲調。 我問向亦聲:「結束了?」 亦聲皺眉思索了片刻道:「好像是。」 沒有聽到東臨將士的歡呼聲,亦聲顯然同我一樣驚訝。 或許是我們把蕭樓想得過於無所不能了,當見到敗軍而回的東臨兵馬之時,我們一同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一戰的傷亡和慘烈程度比起月前攻打任縣時更甚,血色的殘陽下,壓抑的呻吟聲和著馬蹄聲愈來愈近,於是我看到了仿佛自修羅地獄中走出來一般的東臨兵士,鮮血沾滿了衣衫,黃土鋪滿了臉頰,慘淡的神情掛了滿臉。而東臨的黑色大旗被斑斑血跡沾染,又沾了泥土,暗無生氣的低垂了下來。 兩個士兵抬著一個重傷者經過我和亦聲的身邊,我看了眼他血肉模糊的手臂,聽到他嘶啞的聲音在低喚,「王……王爺……」 聲音很低,卻驚了我的心弦。足尖點地便竄了出去,亦聲身形一閃隨我而來。 幾個起落之後,聽得下面小兵一聲低呼,我已立於東臨大旗的旗杆之上。寒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夕陽給我投下長長的影。而我,全然的心神都在搜索人群中的那一抹傲然清俊的修長身影,一身銀色的鎧甲。 太陽的光芒越來越弱,山野濛濛漸漸失了光亮。下面的小兵許是沒有撐穩旗杆,猛地一晃,我防備不及便自空中跌了下來。 忽的,腦中閃過一個黑衣峻拔的身影,緊跟著是痛徹心扉的疼痛,那種清晰徹骨的疼是我從來沒有體會過的,便是在得知蘇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景溯的時候也沒有痛的這般。仿佛一顆千瘡百孔的心承載了過多的愛恨情仇,心中悲傷充斥卻無人訴說。 然而不急細想,下一刻便落進了一個精壯的懷抱。 蕭樓的氣息圍繞而來,聲音微怒:「你爬那麼高做什麼?」 我抬頭看他,流轉生輝的雙眸深不見底,鼻翼堅挺薄唇微抿,棱角銳利的一個他,他沒有穿鎧甲,一身黑色的袍子血跡斑斑。 我急忙問道:「你去哪裡了?」 蕭樓不答反而笑了,我在他的低低的笑聲中深刻的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白癡的問題。 「我……我……」 我結結巴巴看著蕭樓的俊臉在我眼前放大,黑色的眼瞳華光溢彩,夕陽的最後餘光投在他的臉上,柔和了冷峻的線條,那冷鋒無邊的眼中夾雜著些許炙熱。 「我……你……我……」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被蕭樓吞在了唇間。我半驚半恐的瞪大了眼睛,卻被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晃了眼,一時間天旋地轉金色的光芒在眼前紛飛。 蕭樓身上沾染著血腥味,塵土的氣味,和汗水的味道混在一起不太好聞。卻讓我覺得分外的真實。 蕭樓只是在我唇間輕啄了一下便放開了,想到這是在軍營之內上萬士兵歸營的眾目睽睽之下,我一身男裝被蕭樓抱在懷裡親吻,我……我真是丟人丟到袁州城外了。 是夜。月上中天,晚風送寒,星光點點,映照蒼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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