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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三


  君宙出生的當天,她就被冊封為夫人。君宙才過周歲,她又生下一對子女。

  她的榮華到頂峰。她開始向皇帝請求封為昭儀,皇帝笑而不答。

  她忍不住問了幾次。皇帝收了笑容,「鶯兒,我雖喜歡你,但我並不贊成你當昭儀。皇后對你照顧,太子的位子,坎誰都不得動搖。你真當了昭儀,只怕我也不願多來了。」

  她慌了神,不敢再提。她想要得到更多,但她最貪戀他的愛。

  他對她幾乎無微不至,而且極盡縱容。她身體不適或者耍小性子的時候,他都儘量抽空來陪伴她。

  這就是萬千寵愛集於一身?雖然後宮不時有美女為皇帝所垂青,但她絕不懷疑皇帝對她的愛。

  其實他與她聊得並不多。他喜歡拿著畫筆,讓她遠遠地坐著。可是,那仕女圖裡從來沒有她。她問:「皇上真要集全一千張?何時畫上鶯兒?」

  他寵溺地望著她,有未染色的毛筆從她鼻尖滑到唇上。

  他說:「一千張已快滿。你這樣美,我如何畫得出來,還是別為難我了。」

  她有幾分疑惑。每當和皇上在一起時,她總有些如夢似幻、非真非假之感。

  也許是因為皇帝玩世不恭的腔調,也許是因為她閱歷還淺,她不希望還有隱情。人心難測,就算她得寵的背後有隱情,她也不願意有人揭破她的迷夢。

  皇帝的離去,對她來說太過突然。之前,她分明目睹了一件怪事。

  那天有個善畫馬的道士從南朝四川來。

  皇帝讓他給鶯兒看相。那道士瞅了她半晌,道:「夫人命貴,不敢妄測。但是我在南朝出入過南帝的軍營,我以為南帝並非長壽之人,但其洪福卻能延澤後世。」

  皇帝笑道:「他倒是有豔福,聽說他在四川弄了一個絕色的歌姬,讓那銀髮女人隨軍。你可曾見過?」

  道士說:「有幸見過。貧道還畫了一幅仕女圖,晚間就呈給皇上過目。」

  那天夜裡,皇帝並未來她這裡,接連半個月都是如此。她因為有孕,擔憂皇帝已有新寵,打聽下來,才知道皇帝獨宿。

  得到的結果,是皇帝晏駕。她聽人說皇帝並非是在太極宮死去,而是死在一個隱秘的地方。

  那是什麼地方?那幅從南朝帶來的仕女圖呢?他與她這幾年,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最後的半個月,他沒有來看刀子,也沒有讓她去見他,為什麼?

  她心有千千結,但是再也無人來回答她。她是不甘示弱的女子,不會把這些告訴他人。

  阿爹沒錯,最難稱的是人心。管他什麼耳鬢廝磨,男女之間最難揣測。

  她要頂著先帝寵妃的名頭活下去,誰也不希望自己是別人的替代品。

  如果他騙過她,她會原諒他。因為她得到了那幾年的榮耀,因為她有過斑斕如錦的春日。

  她想,這一生,她都會幫著他騙自己。

  若沒有這點兒的思念,她的美目流盼、嫣然巧笑,純然是隨著春水東流而去了。

  羽調:太子天寰

  星月皎潔,明河在天。少年皇帝穿過胭脂柔醉的海棠花樹木,春夜魅惑,卻懶得回顧。

  明晨,元天寰就要扶著父皇文成帝的靈柩出京。他送別父親,開始尋找深埋的理想。

  他從容地踏上玉階。宦官跪送上一書,「皇上,這是南皇帝親筆書寫給你的弔唁信。」

  他接過信,並示打開。寫信嗎?那個在建康的男人,也與長安的「兒郎群」一樣企圖吞噬他嗎?

  南北兩朝正如父皇所說,而不是君主間的情誼。天下,只要有一個皇帝就足夠了。

  父皇已不在,往日父子常常共處的宮殿顯得過分的空蕩。

  也好,他從不想被拘束在這方寸閉塞的苑囿中。

  未成年的他,眼裡雖看著冷寂深宮,心中卻唱著萬里丹霄。

  秦王他們以為新帝孱弱、愚笨,他就慫恿他們一起參加這場狩獵。他已設好第一步的陷阱。

  他的手指撫過太極宮的帷幕、床案。金盤中,父皇的丹青已幹。牆壁上,父皇的琵琶弦斷。

  去年春天,已身染沉屙的父皇抱著琵琶,在此座殿堂裡唱給他聽:「南山一桂樹,上有雙鴛鴦。千年長交頸,歡愛不相忘。」

  那時,太子天寰坐在胡床上,如癡如醉,仰視著父皇俊秀如神祇的面龐。

  他喜愛這首歌。他才三四歲,父皇就抱著他教授這首歌。若左右無人,天寰就會哼唱一番。

  父皇的眼中總像有桃花綻放,他笑著停下,「天寰啊,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適合當天子?」

  天寰笑:「父皇,管別人如何想,您就是皇帝!孩兒只想您是我爹爹。我不願我倆生生世世圈在宮中,但我願意我們生生世世為父子。」

  「生生世世為父子,你這孩子……來!」父皇撫摸他的臉頰,還捏捏他長有笑渦的地方。

  他念及父皇的病情,忍不住把頭擱在父皇的腿上,鼻子發酸。

  父皇幫他理好發上的黑絲絛,又重複那句老話:「我的天寰真像我。」

  天寰是消瘦而蒼白的孩子,沒什麼朋友,與他說話最多的人就是父皇了。

  人們都說太子長相酷其父,他自己卻忐忑。他用功學書練武,堅信能不負父母的期待。

  可是,有朝一日,他真能擁有父皇這樣如畫的風神?那是何等絕妙的風神,仿佛天池裡的一叢清蓮,開放於虹的源頭。

  父皇喜歡收藏美人的圖畫,都藏在太極宮中。從前天寰也偷偷翻過,他覺得沒有一個人的容顏比得上父皇母后這一對的。

  每當他靠在父皇的膝上,覺得那身龍袍是如此的柔軟。他崇拜父皇的優美歌聲,自然流淌,毫無廟堂男人的僵硬。雖然父皇是位皇帝,可是他對天寰的慈愛無以復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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