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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一


  嵐輝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女人,他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膩在母后和修竹身側了。

  母后病危時,修竹發指令殺死嵐輝的異母之北閩王。這件事讓嵐輝第一次和他翻臉。

  他將那份旨意甩在修竹的身上,「我是太子,你怎敢如此?」

  「你當皇帝,閩王必須死。」修竹已蓄須,樣貌比實際年齡老成。雖然母后隨時有可能死去,但他好像並無憂慮,而且在朝堂上肆無忌憚。

  「這是太后的旨意,還是你的意思?」嵐輝憤然問道。

  修竹一笑,「我的。」

  嵐輝轉身離開。

  母后臨死的時候,修竹並不在跟前。

  她拉住嵐輝的手,「原諒我不願和你的父皇合葬,他已經有兩名皇后陪著,我呢……不願意再當皇后了。你要善待修竹,你只有這麼一個朋友,放他去遠地當刺史……他還年輕,你為他找個好女孩兒。但是……如果他死了,你就把他的屍骨放入我的陵墓吧……」

  嵐輝抽噎。他已想好,讓修竹去魚米之鄉當荊州刺史。修竹不是沒有野心,再也不能把他留在自己身邊了。

  誰能料到,修竹在母后亂世的夜晚選擇了自殺。

  他對嵐輝的要求只有一個:讓他給太后殉葬。嵐輝痛哭,哭他傻,也哭自己對他的誤解。

  葬禮前夜,嵐輝新手釘上了裝殮兩人的棺材。

  第一個忌日來時,嵐輝御駕親征,在蜀州平亂。日暮時分,他在河邊洗去劍上的血。

  對面的竹海讓他懷念起母后和修竹。他心情沮喪,戰事艱難,而他寂寞一人。

  夜幕將至,他帶著小隊人馬來到竹林深處的一座寺廟。廟極小,幾個老尼慌亂成一團。嵐輝客氣地說自己是軍人,來投宿,並給些銀子。

  老尼領他到後堂,對一個正在照看香燭的年輕尼姑說:「你把客舍去清理一下。」

  嵐輝心神一蕩,他連對方的正面都沒有看到,卻覺得這女人似曾相識。

  他愣了片刻,問道:「那人叫什麼?」

  「將軍,她不大會說話,也沒有姓名。初來時活像一個乞丐,瘦得沒有人樣。我們收留了她。她不是正式的尼姑,就在廟裡打雜。這孩子像是腦子有病,半夜裡常常會哭,還老喊叫。所以讓她睡在後堂一個空佛龕內,既能隨時照顧香火,也不至於打擾別人。」

  嵐輝不由得生出幾分憐憫。雖然並未看清楚,但他已覺得此女貌美。這樣的時代,女子遭受亂離之禍,隨處可見。他步入客舍,女尼鋪好床鋪退出。

  這一次他看到了她的臉,心中湧起某種久違的衝動。

  他不由得對她笑道:「多謝你了。」

  她飛快地掃他一眼,像是有幾分鄙薄。他找不出話來,只能讓她離去。

  那夜,嵐輝睡得不太沉。他想起後堂內的那名女子,輾轉反側,滋味難以名狀。

  那樣的美女,必須有不凡的經歷。一個正常的男人如何捨得拋棄她?

  他披衣起床,向後堂走去。他不想嚇著她,但是在上沙場之前想多看她幾眼。

  若殺戮是罪孽,看天造景色,但是一種放鬆。嵐輝放鬆的時候,還是認真的。

  嵐輝愛以母后的標準去衡量美醜,所以還是首次遇到他過目難忘之人。

  他才到佛堂,就聽見有人低聲哭泣。是那個女子?

  他輕輕走近舊佛龕,掀開帷幕。光頭女子脊背抽動,淚流滿面,越發楚楚動人。

  她好像在夢裡無法自拔,呢喃著:「靈雋?靈雋?」

  這裡沒有靈雋,只有他嵐輝。他不會坐視不管,推醒了她。

  她睜大眼睛,眼神空洞。佛龕冷而硬,她都沒有一床好鋪蓋。

  嵐輝不由分說,將她抱了起來。她忽然掙扎。嵐輝道:「我會把你如何,我保證!」

  他將她抱回自己的寢室,把她放在床上。她警惕地盯著他,入眠時的彷徨無助全然消失了。

  嵐輝說:「你睡吧,我換個地方休息。」他把劍放在她身邊,道,「這劍可以辟邪。我從十七歲用到如今,讓它陪在你身旁壓驚。我把你放在我心上了。我從戰場回來,就帶你一起走。我不會讓任何人監禁你,你要逃走,隨時都行。你心裡有結,不適合出家。而我可以護著你,替你安個家,一個像樣的有人真切關心你的家。」

  女子不答。嵐輝想到即將開始的戰事,不禁有幾分憂慮。

  畢竟他背後有一個國家,光有匹夫之勇,有什麼用處?

  他若不回來……女子是否再次失望?他為不自信的念頭感到妙筆生花,直到窗戶外說:「我要是死了,就不回來了。你把我的寶劍賣掉,造一座房子。」

  女子還是沉默。

  嵐輝一去就是一個多月。他取得大捷,將敵人趕出了蜀州南部。

  每當他高興的時候,就想起那竹林寺廟裡的美人。她會等他嗎?他沒有把握。

  他輕裝上陣,趕去寺廟。在溪水邊,他就遇到她。

  「你是等我嗎?」他下馬摟住她。

  她好像被他的突然出現嚇到了。她伸出手指,摸摸他的下巴。

  嵐輝問:「告訴我你叫什麼?」

  女子不發音,只做了個口型。嵐輝揚眉,「那我就叫你阿袁。阿袁,我叫嵐輝。想來想去,有件事我還是先告訴你為好,你再來選擇是否跟我走。」

  阿袁好像笑了笑。嵐輝嚴肅地說:「我是個皇帝。」

  阿袁瞪大了眼睛,許久才輕蔑地一笑。嵐輝想她可能誤會了什麼,可他就是不解釋。

  她跟了他一個月,替他收拾雜務。眾人懾于他的威嚴,不敢對那個奇特的女人說些什麼。

  嵐輝注意到她頭上長出的全是銀髮,可他什麼都不提。

  不知是誰遷就誰,他第一次得到了她。她非牌子,身體反應極其誠實。

  她好像比他更加投入,似乎想要抹去身上的歷史。

  情事過後,嵐輝吻著她的額頭。他提出冊封她為貴嬪,她使勁兒搖頭。

  「沒有名分也行?」他驚訝失笑。

  阿袁認真地點頭。他笑出了聲,「好吧。如果我只有你,名分有何關係?」

  從此之後,他只有阿袁。他並不後悔,因為她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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