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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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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調:皇帝嵐輝 暖絮軟紅,知人春愁無力。此夜難寐,對皇帝嵐輝也不例外。 專寵皇宮的袁夫人因感染風寒而早早入睡。他倆的小女兒夏初正躺在搖籃床內,還不能清楚地說話。嵐輝靠著搖床,端詳著她。孩子的眉目酷似他母后章德。 他本人幼年也像母后。可他長成男人後,是個風吹日曬的軍人,逐漸就不那麼相似了。 紅顏薄命,他不希望在她身上印證;傾國傾城,他可不願她那樣辛苦。 北帝駕崩的消息傳來,他惋惜,畢竟那個人還年輕。想必皇宮內孤兒寡母處境艱難。從前自己的父皇早逝,母后那般手段的女人都是用心血來換日子,一天一天熬到他成年才撒手人寰。北朝盧太后並不部政,以賢惠出名。權王奸臣重圍,那小皇帝怎能保住性命?他倒是替他們發愁。 有時候,他也覺得母后狠。但沒有母后的鐵腕,他今天如何能坐穩帝位? 王紹等人秘密建議,可以在新北帝年幼孤弱、北朝政局動盪的時候,圖謀北疆。他沒有答應。他不是乘人之危的人。為了表示對北朝的友善、對其先帝的哀悼,他還下旨令南朝都城禁止娛樂三天。 人們說文成帝是個絕美的男子,愛好丹青與美女,喜歡樂器與美酒。 嵐輝不同。他除了朝政戎馬,談不上有愛好。只要是他認為應該做的事,就會堅定不移地去做。 袁夫人像是夢魘了,他忙走到里間。銀髮襯著那張天生麗質的臉,她喃喃地呼喚:「靈雋……」 他收住步子,他已經好幾年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靈雋是誰?她為何要在夢中念叨?他從來不問。 因為他給地她承諾:守護她,就不問她的過去。 他跟著母后學習政務多年,不傻。可是,他不想知道答案。 對愛人仁慈,就是對自己寬容;對從前糊塗,才能給將來機會。 情,手心能握到多少,便是多少。就像他在疆場上浴血戰鬥,一寸寸地奪回失地。 他不想喚醒阿袁,看著她面上的痛苦,又不忍心。 他抽出野王笛,違反自己的禁令,在昭陽殿前吹奏,溫暖的曲調從笛孫中飄上重霄。 阿袁似乎醒來了。他裝作不知,還是沉浸在曲子裡。 這首曲子是他童年時修竹和母后合奏過的。修竹是他的摯友。 其實他遇到阿袁那天,恰是修竹和母后的忌日。 母后章德的容貌,即使如阿袁這般絕代姿色,還是難以匹敵的。 母后的光豔,是一個傳奇。她就像日出時鮮花盛開的原野,美得席捲一切,逼人向她投降。 修竹姓張,他十二歲時為了給父親申冤來到建康城。幾番輾轉,見到太后,並且最終雪恨。 母后欣賞這個小小少年,讓她隨侍東宮,當六歲的嵐輝的伴讀。 修竹並非天生絕美,然而他人如其號,風華高潔,恬淡清秀。就像暮色中的竹梅,散發著莫名從容的魅力。他的性子慢,忠厚博雅,嵐輝從開始就與他合得來。 母后操勞國事,二十多歲時就偶見咳血。 修竹曾在神廟為母后祈禱,往身上一桶桶地澆冷水。他曾經告訴嵐輝,他想要報恩。 他們常等著母后下朝來,無論多麼累,她總是笑微微的,眸中光芒璀璨。 她和他們聊天。修竹學琴,他吹笛,母后會極其仔細地品評。在他們面前,她並無兇狠專橫的模樣。 修竹總是笑,全聽她的。 嵐輝十一歲時,已成了翩翩少年的修竹第一次說想回鄉。嵐輝直爽地問:「為什麼?」 修竹吞吞吐吐。嵐輝有點兒不悅,他不想讓修竹走。修竹家的近親都死了,他以為修竹能一直伴隨他。 但嵐輝不想勉強修竹做不喜歡的事情,他等母后表態。 母后把滿碗的玉棋子摔了一地,大聲對跪著的修竹說:「滾!誰要你陪我們!」 嵐輝好奇,疑惑母后為何比他還火。他從未見過她如此動怒。 他躲在暗處,萬一母后要殺修竹,他決定挺身而出。 修竹玉面飛紅,蹲身將棋子一顆一顆撿起來。碗缺了一個口,他只好用衣擺包住棋子。 他站起來,啞聲道:「太后……」他沒說下去,大概是因為母后哭了。 修筆沒有走成。幾個月後,他成了母后的情人。他不到十七歲,而母后比他年長將近十歲。 傳聞不脛而走,朝野內外議論紛紛。修竹變成了男寵,對他的誹謗四處滋生。 本是世族子弟的他,成為人們輕視的對象。修竹去好像並不在意。他開始協助母后處理政事。他特別明慧,一用心則事半功倍。 嵐輝開始懂事,他並不很反對他們在一起。他從來沒有問修竹最初是否出於自願。 他喜歡和修竹坐在母后的左右。母后是個妙語連珠的女子,她的筆能點亮人心。 他經常看到修竹注視著母后的眼睛,平靜無波,卻能讓他心悸。 這就是愛嗎?他不能問他們。他希望是的。因為母后那樣的美,修竹那樣的好。 嵐輝十三歲那年,母后得了一場重病。大出血後,她便纏綿病榻數月。 她文有修竹,武有驚鴻,還把嵐輝推出來監國。修竹極有魄力,手段層出不窮,讓嵐輝也驚訝。有人提醒他,提防男寵竊國。但他不信,因為修竹並未提拔過私人。 有一天,嵐輝伺候母后吃完藥,走到外間,見修竹獨自坐在荷塘邊,仰頭默默流淚。 他身子戰慄,簡直是在壓抑地抽泣。嵐輝想到外界的可怕流言;他們說太后其實是墮胎。 他心裡難過,不明白為何要冒險。他會容忍一個小弟弟的。讓外人撫養幾年,再帶進宮來,編一個理由,有何不可?若真有其事,修竹的痛一定刻骨銘心。 他不知應該如何安慰修竹,只能拿出野王笛,吹上一曲。等到他吹完,修竹的淚也幹了。 他說:「謝謝你,嵐輝。你會是一個出色的帝王,可我和太后都擔心你太善良。」 嵐輝不覺得自己算善良。他只是不太愛追究,不太苛求他人而已。 那次大病以後,母后咳血就越發厲害了。她不想讓人知道,每次發病後上朝,都會使用她從前不屑一顧的胭脂來掩蓋。 修竹在朝中的勢力越來越大。人們不知道到底是太后的旨意,還是他的旨意。 連嵐輝也不清楚,但他開始謹慎考慮修竹的歸宿。 嵐輝常常看到修竹扶著母后在荷塘邊散步,他覺得他和她是一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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