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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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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寰已經下旨由燕王元旭宗率左右兩將軍,並御史大夫高弘留守長安。這是十七歲燕王首次擔當重任。也難怪王氏妃不踏實。 她臉上被迫出紅暈,艱澀的問:「我家殿下行麼?」 我笑道:「怎麼不行?當初我力促你和他的婚事,就是因為七殿下性格忠謹,皇上經常誇讚。 以前他年紀小,不足以任事。現如今有了機會,我們不拉七弟,還能拉外人?」 她低頭「嗯」一聲:「但是……現在……現在五殿下受傷,他大概也在長安。」 我抹了抹嘴:「五殿下受傷,不是說不能去山東傳旨,皇上自然有旨意,妹妹不必掛心。」 說起皇帝,天寰怎麼還不回來?我眺望水晶簾外,一片漆黑。王氏妃說:「皇上和七殿下一起去五殿下太尉府探望去了。」 探望?我用手指彈了彈瓷盅,閉了閉眼睛,一邊繼續敷衍王氏妃說話。 等王氏告辭,夜色更深。我叫來惠童,預備讓他去趙王府候駕,聽消息。話還沒有講完,天寰卻回來了。燭光中,他也不入內殿,在廊下與七王元旭宗低聲交談。 我邁了幾步,天寰的聲音傳入耳朵:「朕夫婦是否去泰山,也要看五弟傷勢。五弟若還能去,代朕夫婦祭天也是一樣的。可他受傷,就不該勉為其難。你明日再去他那裡,勸他不要有顧慮,養好傷再說。至於此次你守衛長安,就該多和你五哥學學。凡事多想,多問,多擔待。思危,思變,思退,總錯不了。」 元旭宗謹慎答話:「皇上教訓的是。不過臣弟愚昧,總比不上五哥。臣弟素來有心討教五哥,但他向來忙碌于軍國之事,並不能常抽空指點臣弟。倒是皇上和師傅們教誨更多。」 他看到我步出殿堂,連忙恭敬退後,對我躬身行禮。他雖然年少,向來被人視為平庸。但大紅燈籠之下,我發現少年的眼波如鏡,遙想阿宙十七歲時,雖然能走馬放歌,快意山水,比眼前的少年要勇敢,瀟灑,明亮的多,但缺乏的正是這種定力。阿宙那人,也許一輩子都會缺乏深不可測的內力。但他能大哭大笑,大悲大喜,把青春捲起浪頭來弄潮。也能把光陰燒成篝火點亮灰色。 每個人大約都會羡慕自己缺少的特質。正如我面對李茯苓,崔惜寧,未必處處都能感優越。 等到殿內剩下我們夫婦,我就幫助天寰脫去玉帶,他稍有些疲憊,似乎等著我問阿宙的傷勢。可我打定主意不問,天寰就告訴我:「五弟府裡,我倒是遇到了那個沈謐,是個聰明人……」 「嗯,你為何和七弟說你我要去山東?我們根本不會去山東的。」我說。 天寰眉峰一挑:「為何我們不能去?帝后封禪,古之盛事。況且濟南有口『情水』,不解風情者喝了,也許豁然開朗了。」他似笑非笑,半是調侃,半是認真。葫蘆裡賣的是他元天寰的藥。 我丟下玉帶,一字一句說:「帝后登臨,等天下都在手心也不遲。至於情水……我是不存指望了。實話說我聽說君宙受傷也吃驚,但他未必是故意的。馬失前蹄,誰都有一兩回吧。再說山東局面,既然上官和你都覺得不好走。君宙有情緒想藉故不去,乃人之常情。大智若愚,而沈謐之聰明,能讓你看出來,可見他還是欠火候。天寰,歸根結底,現在包括我,大家都在為你所用。普天之下,惟有你不受制於人。你海納百川,自然有包容的胸襟。」 天寰接過玉帶:「你說得還真多。」 「大戰在即,偏私於卿,我才肯多言。換了別人,隨他去累心,我怎麼肯多說一句?」我回眸一笑,摔簾入內。天寰跟了過來,我們正要用膳,宦官報上官來到。 天寰放下筷子,我忙擺手:「別,你餓到現在,再不吃,恐添了病氣。來人,給上官先生添副碗筷。就在萬歲的案旁,再加一榻。」 天寰對我笑道:「鳳兮終究忍不住了……」 上官入內,不及吃菜,便說:「我去了趙王府,元君宙的手臂傷勢不輕,總要歇百日,才能上陣。依我之見,天寰,不如不要讓他去山東了。」 天寰默然許久,說:「我沒有逼他。」 「你暗示自己帶著皇后去山東,對他的性格,一定要出馬了。山東漩渦,棘手非常,只要你願意放手,我們也不是不可化解。你用元君宙,便是料定了他將來不會避敵人的鋒芒,那才是你希望的。……對嗎?」 阿宙去山東,自然不會姑息南朝挑釁,但天寰竟然願意早日迎戰? 天寰搖頭:「不錯。近期南朝邊境一定起大風雲。火燒眉毛,我是不得不戰。蕭梅之軍,若成兩路,我和五弟一起迎戰,才可能戰勝。這場戰爭,不光是軍隊的交鋒。還是國力的競爭,民心的競爭,智慧的競爭。而我勢在必得。關鍵時刻,五弟受傷,對我是個小小打擊,但計劃還是要進行下去……帥才寥寥,我信賴的人也是屈指可數。他不願去,不能去,也得去,你明白吧。」 「我明白。天寰,現在雖然南朝形勢劇變,影響了計劃。但和南朝開戰,損失極大。等數年,就能順理成章。何必現在壓上你自己豪賭?你就讓我跟著趙王去,你授權我來全權處理邊境的糾紛,行嗎?」上官詞義懇切,但並未有墾求我為他助威的苗頭。 我一時聽不太清楚。但總覺得旁觀者清,上官說得更有道理,我遲疑片刻,也對天寰說:「天寰,壓上最親的人豪賭,我不怨你。但壓上你自己的安危,我堅決不贊成。先生是你最好的朋友,兄弟,謀士……再商量商量,行麼?」 天寰的眸子幽深而烏黑,他冠玉般的臉龐比素常更加白皙。他的鼻尖動了一下,手指微微叩擊桌面。他好像透過迷霧,寵溺的不解的望了我一眼,又好像心如明鑒,親切惘然的看了上官一眼。他悠然笑了笑:「我不愛悔棋。一生也未嘗悔棋。與南朝豪賭總要有代價。數年之後,南軍羽翼豐滿……並不一定就會比今年容易。任何時代,一統江山,代價總是巨大的。此事,就讓五弟自己決定。若五弟在三天之內,要求前往山東。一切就按照我的計劃,上官你不能去。那孩子有自己的士,該以血搏殺一回。若三天內他並未有所行動,上官,就按你說的辦吧。」 上官面色一沉,將酒爵內的杜康一飲而盡。 就在第二天,太尉元君宙入朝,請求讓他前去山東。消息傳來時,我抱著太一沒,坐在太極殿的屋簷下,正在念論語。蝴蝶翻飛,沒有停在我的香囊,而是留在孩子的肩膀上。「太一,家家真不知道你五叔這次怎麼了?你爹爹是天下霸主,五叔呢?人最難堅持自己,也許他也會有私心了。但無論有多少曲折,只要你五叔是個賢臣帥王,家家什麼都可原諒他。」 孩子沒有笑,睫毛顫動,若有所思。他的眼睛如黑琉璃,反襯世間的沉府。 我喚來惠童,讓他去趙王府探望致意,並交給阿宙一封信。我所能做的,只有這些。接下去,大家都必須靠自己努力和爭取了。 洛陽之行,終於進發。中州風華,歷歷如繪。人道是洛陽城裡春光好,牡丹豔色甲天下。 白馬寺裡,虛籟叢生。我聽天寰和高僧們縱論佛法,頓悟宇宙之明亮。 帝后禮佛,厚賜寺廟,開鑿石窟,都是洛陽的百代盛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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