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皇后策 | 上頁 下頁 |
一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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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我觀察他,未免太愚蠢。天寰跟著入內,從容道:「五弟跟我們一起用了晚膳再回去吧。前日你的生日,你不在府中。今兒朕給你補。」 阿宙將紙張塞到袖子中,鳳眼中光華璀璨:「大哥,恐怕今晚不行。臣弟與佳人有約,臣弟吃了好幾次閉門羹,還是頭一回得到機會……」 我自己喝了一杯暖酒。阿宙所言佳人,未知何許人也,估摸是初結識的。 天寰一愣,好像馬上就明白他的所指:「唔,佳人難得。我們以後再敘也成。改革之事,你說實話,是輕還是重?」 「要臣弟說,還輕了些。不像大哥雷厲風行的態度。」阿宙坦蕩一笑:「臣弟明白,大哥不動要害,是為了將來的戰爭。咱們這裡團結了,才能對外。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萬歲決斷,誰複敢言?正月革新令下,有帶頭反對者,臣弟率先請求嚴懲。」 天寰摸了摸他的頭:「政治,重重利害,要抽絲剝繭,一層層來。我全做完了,後繼者,坐享其成麼?」 這時,百年取來一個託盤,對天寰一呈,天寰一瞧就丟開,冷笑兩聲。 天寰溫柔的看了我一眼,告訴阿宙說:「南朝皇帝才生了一個兒子,派使節向我朝報喜。」 我手一抖。報喜?用得著嗎?我的太一出生時……這種炫耀,近乎粗俗。我低頭,又喝了一口自己暖的酒。 阿宙笑容猶掛在唇上,眼神驟然犀利:「一幫狗男女……有十個兒子都沒用。大哥不必理睬。」阿宙走到我的身邊,拿起方才給他,卻已涼了的酒,一飲而盡。燈花下,他眼裡蓄滿了安詳,滿足,隱隱一點傷痛,更多是鼓勵,他對我啞聲道:「皇后你根本無須介意。」 「多謝殿下,我不介意。」 天寰沉思著,手一抬,對阿宙說:「人家既然來報喜,朕理應有回饋。你親自帶人去驛館,預備下豐厚的禮物。」他目光一寒,又淺淺笑道:「雲夫人的家人,我們自然奉為上賓,理當照顧好。」 阿宙問道:「南朝皇帝多出一少子,會不會引起皇位風波?」 天寰抱著袖子,走到我的身邊,安撫的拍了拍我的手,他深深的看了阿宙,平靜的說:「他是昏君,也有可能吧。但廢長立幼,非國家祥兆。繈褓嬰孩,懵懂稚子,難以勝任國政。太子軟弱,若他是我,或者是你,恐怕早就廢了昏君了吧?」 北風竄入,阿宙不勝寒冷,好一會兒,口齒唯唯道:「到底是父子……」 天寰似有弦外之音,只不知究竟是說於我聽,還是說于阿宙。 天寰晚間,抱著太一不逗他,只顧想心事。 我走過去給他披上衣服,他一手拉住我的手,目光矍鑠:「朕要滅南朝。」 我定了定,把衣服系好:「滅吧。最好等白蟻自己腐盡了柱子,四兩撥千斤,便可抓在手心。雲夫人生子,是個絕好機會。萬一南朝有所舉動,以你智慧,應借機消滅蕭梅二人。」 天寰目光微動,吸了一口氣,摸了摸太一:「太一,你爹爹快統一天下了。」 太一張開眼睛,忽然大聲叫他一聲:「爹。」 我和天寰相顧,許久才相對而笑。紙窗暖意如酥,一家其樂融融。 正月初一,天寰頒佈革新令,我送他到未央殿后,並未離開,在未央殿的後廊等候他。 半年以來,我的身體好多了,暗自慶倖,能有更多力氣走向廣闊的地方。 大雪沾身,周身舞動的雪花,好像也是有生命的,它們像是一隻只雪白的蜜蜂。采的不是花蜜,而是人的雜思。兀立雪中,我只有乾淨,純粹,明朗的心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寰穿著華麗的金色龍袍,出現在華蓋之下。他顯得異常俊美,躊躇滿志,光芒讓人自慚形穢。他一見到我,就大步走了過來。 「恭喜皇上,革新成功。」我滿含笑容,對他說。他沒有一語,目光讓雪融化成水珠。 眾目睽睽,他居然毫無顧忌,將我的手放到龍袍腋下,稍微溫暖了,拉著我踏雪並肩,走回後宮。 雪落三千院,花織倆人宮。驀然回首,我們何止是木已成舟?此舟逆水,拋山萬重。 開春之時,乍暖還寒。休沐日裡紫薇省,在和暖的日光下,倒是姹紫嫣紅,開滿早梅。 自從去秋收編圖籍以來,我跑的最多的就數德教殿,修文殿。北朝名儒,青年才俊,大半都見過。天寰笑我「君精誠至此,金石為開」,我確實網羅了慷慨機警的司徒邵,也拉攏了方正博雅的裴子容。可是,並不是人人都給皇后面子。我寫了兩次親筆信給河南沈謐,請他入殿校書,與我一敘,對方都禮貌的回絕了。 唾手可得的,驚喜也是一時間,可是宛在水中央的,越得不到,越覺得好。天寰出發之前,我曾問他,我能否能親臨秘書省?修文殿,德教殿,需要顧及。貴族名門子弟雲集的秘書省,也不好冷落。他當然准了。 他雖然准了,但我卻要懂得分寸。夫君讓給我一步的空間,我只走半步。這樣他會給我越多,我也會不斷的前進。我畢竟乃南朝公主,即使心裡對自己家族不抱希冀,在人前卻不能撇個清爽。即使我在當了一輩子的皇后,在我的碑記上,在後世的史冊上,我依然是炎家的女兒。 在北朝女子,是豪放不拘,在我,就是人們嘴裡的「忘本,猖狂,缺乏教養。」 因此我到紫薇省,選了休沐日,隨從數名,只穿素色衣裙, 謝如雅撥開一叢梅花枝,腰間的玉帶發出叮噹音節。我笑道:「好別致的新玉帶。」 如雅臉色微紅:「這根是崔尚書所贈。老大人為這次校書大事之主。當著眾人,他親手為我系上,我就不好推辭。」 我朗聲笑:「一直戴著吧。既好看,又體面。你可別讓人講我們南方人過河拆橋。我真羡慕你謝公子占盡便宜。人家要把寶貝的美貌女兒嫁給你,你胡扯什麼水到渠成。人家還要不記前嫌,給你自家的寶貝玉帶。崔僧固乃北朝第一文臣,你何德何能,這樣好運?」 他鎖了眉頭,認真道:「崔大人此意,是要向眾人表示我二人沒有芥蒂。……不過水到渠成,也不是胡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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