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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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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雅歎息道:「好。如今趙顯不在,守門的兵士也糊塗,我身兼數職,不得不去關照。姐姐還有傷,不急不徐,才見武獻皇帝之遺風。」他又折回來,將象牙球放到袖裡:「這個我還是收起來。宮裡人,最能無事生非。」 午後,羅夫人來瞧我,我收起惘然的神色,悠然的靠在塌上,聽她說話。 羅夫人應不知道我母親的秘密吧?我惴惴的想。可她是皇帝乳母,有些事總有風聞。 她端詳我道:「妾有兩月不見桂宮,桂宮倒更有風采了。這一次您救駕,董肇都對我講了。皇上吩咐董肇,這次留在長安的宮內協辦婚事。您的傷好了,就該住進太極宮了。我朝除了開國慕容皇后,數百年未有那樣帝后共同起居的和美了。但願女相士所言,全能靈驗。」 那個女相士還說了什麼?我好奇的側臉對羅夫人睨視,她總不會知道我和元天寰共有的秘密吧。羅夫人微麻的面上也露出笑容:「嗯,想來皇上是不會對桂宮說的。皇上無子,女相士言:那南朝的公主非但與你龍鳳命,而且相貌宜生男,必能孕育龍子。」 我垂下頭,只見自己豐腴的手背泛起了桃色,無意識在褥子上摸索著。 那樣的事,太遙遠了。女相士,總會有失算處,我驀然將發燙的手背覆在臉上。想起來,元天寰要是能有兒子,那麼許多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對帝國來說,這也是頭等的政治啊。婚姻就是政治,也不是是我是他的悲哀。我的臉也發起燙來,元天寰那深黑的眸子,淺淺的笑渦,仿佛就在眼前,我在那個瞬間,不再感到抑鬱和害怕了。無論何種誣陷,元天寰都能看清,他早就在阿宙提起醉酒的時候,就說過「他是被下藥了」。 羅夫人還要說話,就見門口有宮女倉皇道:「羅夫人,那邊的情況不好了……」 我凝神,羅夫人已喝道:「大膽,桂宮面前也敢喧嘩。等我出來。」 她對我肅然道:「桂宮,掖庭有個先帝的要緊妃子病重。妾先告退。皇上晚膳後會來看您。」 羅夫人對宮內外的事,幾乎一句沒提,我也沒法打探出什麼來。我和衣閉眼,迷迷糊糊又瞌睡,明白過來,就聽北風起,陣陣逼人,好似十面埋伏。 「這風好大,看來又是一場暴雪。」有宮女大聲說。 冬日晝短,天幕已黑。我悄悄的走到門口,廊間殿角,宮娥們手忙腳亂的點上宮燈,燈座在風中胡旋舞般,團團亂轉。我心中卻驟然起了希望,與燈紗中微紅的燈火同在。 只願這是春日前最後一場暴雪。秧苗,以後才能在春天生長。 我匆匆用了些粥,一心等著元天寰來,但左等右等,他也不來。暴雨夾著大雪,倒是兇神惡煞般的襲來。雨聲隆隆,窗扉也被震動,等雨漸歇,風雪肆虐。阿若扯著嗓門:「殿下,這樣大雪,皇上未必能來了。奴婢服侍您先睡下吧。」 我搖頭,我隱約聽見一陣哭聲,又好像沒有,用發簪挑著燭焰,莫名的焦躁起來。這樣大的風雪,真乃罕見。天公之怒,對誰而作?阿宙那個性子,要是知道他大哥的心思還好。要是會錯了意,不知道會怎麼樣。我倒是成了阿宙的「七寸」了,我來桂宮,他應該不知道的。玉燕子,現在究竟在誰的手裡? 焰心陡然拉長,「嗤」一聲差點燒了我的指頭。光的末端,元天寰竟然出現了,他眉毛上沾著雪水,眸子如蘸兩汪翠色。雖冒著暴風雪而來,神態卻依然悠閒。 他凝視我,神色異常複雜:「還沒睡嗎?朕來晚了。今日事太忙。兩個時辰前,我父皇的賈貴嬪薨了。她是父皇喜愛,母后憐惜的人。因此朕去了一次掖庭。現在雪大,弟弟們又在長樂宮,怎麼也要等明日才宣告此事了。」 弟弟們在長樂宮?阿宙呢?我審視他。他坐下,端起幾上的粥碗:「是你才吃剩的嗎?」 我點頭,他已經吃起來,好像真餓了。我自然也是無聲。他吃完才坐到我的床邊:「你知道不知道,朕為何要禁閉趙王府?」 我想了想,搖搖頭。元天寰從懷裡取出一份厚厚的奏摺:「就是為了今天。朕不給五弟下馬威,這些人怎麼能都出來?所謂牆倒眾人推,何況有人存心陷害五弟呢?」 他將奏摺擱在案上,又細細看我:「不過除了政事,朕先要告訴你。朕認為遇到你,就是從四川滅藍羽軍那日開始的。在那之前的事,朕不問,也不想知道。」 那之前什麼事?他的話,是不是與謠言有關?懷疑我跟阿宙……我掐住他的手腕。 他悠然道:「不管怎麼說,光華你和五弟曾給了旁人造謠的機會。你來柔然見朕,那雙熊皮手套,你總不能否認的。朕不說,不代表不知道。當然了,朕本也不是愛處子成癖的男人。」 我氣得發昏,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我是不是處子,他可管不著。但是他居然能這樣說出來,還真是無情之人。要是聽信謠言,就乾脆把我配給了阿宙。我昂起頭,挑著嘴角冷笑。 元天寰睫毛一動,那神色意味深長:「可不是又會錯意了?朕要說的,你總是不明白。」 我使勁的捶了他一下。他嚴肅的,全神貫注的注視我,忽然喚我:「光華。」 我茫然的猶疑片刻,他的唇已經碰上來,蜻蜓點水般,才剛碰觸,又逃也似的離開了。 他漂亮而含蓄的五官,隔了我一尺,好像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疏離的。 我望著他的唇線,自己唇上也是冰涼的。我不禁想用手指去解除唇上那個奇怪的咒語。 可是,第二記吻又落下來,他的臉龐,從未有如此近而清晰,我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 他的唇只貼在我的唇上,輕柔的輾轉著,手臂攬在我的腰間。這時,他的氣息,是如雪後的松林,清新的,年輕的。我向後退,依然在他的懷中。等他吻完,我才意識到,自己已靠在他的肩胛上,灼熱從他的袍服裡釋放出來。 元天寰默然半晌,將手掌打開,玉燕子在他的手上,瑩潤閃光。 他道:「這是和那份奏摺一起遞給朕的。還好你事先告訴朕此事,不然朕今晚絕不會來見你。」 玉燕子已經到了他人的手上,那群人用此來說明阿宙想要謀殺元天寰的原來……我麼? 元天寰對我道:「你不用說話。朕不用你說,就能明白你。朕這次還是全勝……假如明日順利的話。留情不留手,留手不留情,但這次朕卻想要兩全其美。」 我心想:怎麼還能兩全其美?他卻將我扶抱在懷裡,又低頭吻了我一次。還是慢悠悠的,也不深入,好像只是在品嘗香茗一般,我卻頭暈目眩,仿佛喝酒醉了,又飲了滴蜜。 我暗暗張開眼睛偷看,他闔著眼皮,鎮靜白皙的臉頰上竟有一抹紅色。我嗯了一聲,他才放開我。我倒在衾上。他收起了異樣神色,離我遠些,坐正了說:「告訴你其中的緣故。」 寒風雪花好像無損於室內的溫暖,還為我們樹起了一道與世隔絕的籬笆。 在某一刻,我確定我聽見桂宮的宮門震動,似有人在用力呼喊。但是我依然想聽元天寰說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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