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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天政帝進來的時候含威帶怒,儘管面容依然沉靜,但瞳兮就是能敏感到。一干伺候的人眾都知趣的退了下去,留下瞳兮站在垂首站在邊上,因著皇上未叫坐,自己也不敢妄動。

  一時間瞳兮覺得尷尬萬分,她也知道兩人這般無言的情況不對,她也想上前學著別人的樣子說,「皇上是不是累了,臣妾給你捏一捏?」可惜這都是她心裡想的,腿是怎麼也邁不開的。

  初進宮時,對天政帝不甚瞭解,初時還能應對兩句,越到後來越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瞳兮此時甚至都期盼天政帝來一句,「替朕寬衣」了。

  只是今日確實奇怪,以往他一到彤輝宮便是匆忙臨幸,從未像這般坐著不言不語,瞳兮心裡也開始忐忑。

  腦子裡不由想起前些日子慕昭文的話來,當時瞳兮只是驚奇于慕昭文為何忽然找自己說那番話,如今想來還是有用處的。

  慕昭文忽然聊起她同天政帝的往事,曾提到只要跟天政帝撒嬌賣癡,其實一切都是好說的,瞳兮從沒試過,只是今日這般詭異的氣氛,她忽然便想起了慕昭文的話。

  所以瞳兮的腳下忽然趔趄了一下,因著她久病剛好,站立了許久,一時站不穩也是情有可原的。

  「坐吧。」天政帝輕歎一聲。天政帝的態度總算是變了,但是並沒有往瞳兮想的方面變化,他側過頭直愣愣的看著瞳兮,「怎麼不敢看朕?」

  瞳兮沒吭聲,她學會的東西便是在人惱怒的時候,你別搭腔,他覺得無趣自然就不再說了。

  「你不看朕的眼睛,怎麼揣摩朕的心思?」天政帝的語氣雖然帶著調笑,但是表情卻是陰狠的。

  瞳兮一聽便知道自己又自作聰明了,以為自己看穿了他對獨孤和萬氏的用心,也許自己真的是在自作聰明吧。

  「臣妾不敢。」瞳兮急急的跪下。

  「你有什麼不敢的,令狐瞳兮,朕倒是小巧了你,想不到你還有這等心思,朕奉勸你,你的心思與其用在這些地方,還不如往其他方面多思量思量。」

  瞳兮雖不是第一次聽天政帝這番嚴厲的說辭,但是卻覺得這一次越發的冰冷和決絕,正在這時江得啟進來報,說是純元夫人已在靜妙堂等候天政帝了。

  瞳兮心裡一慌,照理說今日是自己侍寢的日子,萬眉兒即使要將天政帝引了過去,也該是稱病或者其他的藉口,萬萬沒有理由說自己在某處等候天政帝了。那麼,理由便只能有一個了,那便是天政帝吩咐的,今夜他要招幸的人只怕一開始就不是自己。

  天政帝離開後,瞳兮才徹底意識到了處境的窘迫,以往有雨露均沾之制做掩護,她這個貴妃還不算失寵,因為每個宮妃都是這般,一月只得侍寢一日,這也是瞳兮著力維護這項制度的原因。

  可是隨著這項制度逐漸的崩塌,瞳兮才意識到自己的失寵,虧她還一直自欺欺人,以為自己有機會能登上那遙不可及的位置。

  次日一大早,天政帝在初一之夜臨幸純元夫人的事便傳開了。初一之夜向來是後宮妃位最尊的女子侍寢的夜晚,如今忽然易了主,瞳兮那貴妃的位置還能不能保住便成了問題,而萬眉兒問鼎皇后之位的傳言也甚囂塵上。

  因為事情還未明朗化,瞳兮還不能明顯的感到後宮人態度的變化,只是以往走得較近的幾個妃嬪來串門的次數可少了許多,待到四月初一,天政帝臨幸之人還是萬眉兒,局勢才算明朗化,貴妃失寵已是定局。

  只是為何失寵,卻不得而知。

  瞳兮身為貴妃,依然是宮裡位份最高的妃子,所以那些下人也不敢明顯的懈怠,只是每月的月例瞳兮得到的卻少了許多,以往每月的胭脂、首飾、服侍等等份例,都是超額給了彤輝宮的,連彤輝宮的侍女也穿戴得格外體面,玄纁束帛有時候的身面子,甚至比一個小主還要來得有用。

  只是如今全派不上用場了,有時候要增補點兒什麼,尚服局,尙食局的宮人都推三阻四,甚至惡言諷刺。

  雖然玄纁束帛不說,但是從平日微笑的細節來看,瞳兮也能感受到,連自己喜歡喝的茶金鳳凰,似乎也有些接不上了。

  只是這還不是最差的,到天政帝一道聖旨下來,讓萬眉兒協助瞳兮掌理六宮,瞳兮就算是被徹底架空了。

  萬眉兒根本不是協助,這宮裡上上下下需要出主意的事兒都只稟給她了,等她做了決定,再知會瞳兮一聲,那便算定了。

  費思量

  到如今瞳兮真是無計可施了,連天政帝的面也難得見上。除了有個節慶舉辦家宴,她能遠遠的往上一眼外,其他再沒有機會。以前還能厚顏去含元殿求見,可至從上次她演的那出好戲後,天政帝的書房再不准宮妃踏入,瞳兮苦笑著,看來她也算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玄纁也出過餿主意,讓瞳兮往平日天政帝下朝的必經之路,牡丹園去與天政帝來個不經意的邂逅,卻被瞳兮喝斥了回去。這次倒不是為了什麼端莊與否的問題,去邂逅倒是問題不大,可是萬一天政帝不給自己臺階下,那她這個貴妃真的是當到頭了,瞳兮寧願自欺欺人,也不願冒這個險。

  從小到大,她雖然辛苦但也算是順利,可是唯獨遇上天政帝,她是多說多錯,多做多錯,怎麼也不對,瞳兮不明白,自己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要家世有家世,無妒且賢,即使不要求寵冠後宮,總不該落到如此田地的。

  此外,瞳兮最意想不到的便是,自己失寵後,慕昭文居然還願意同自己來往,甚至往來得比以往還勤。可是慕昭文是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瞳兮卻是心有不甘的樣子,態度不同,所以彼此間總有說不出的隔閡,瞳兮也不知道慕昭文為何一心要幫助自己複寵,甚至乎有時候她覺得慕昭文比瞳兮自己還要在乎一些她是否失寵的問題。

  「姐姐年華正盛,可別學了妹妹,只比那尼姑庵的姑子多了三千煩惱絲而已。」慕昭文今日又是素顏,頭髮只是用一支普通的玉簪別住,早沒了往日的萬種風情。

  「你還說我,你不也是年華正盛麼?」

  慕昭文臉一白,「至從我那孩子去後,對這後宮我算是寒了心,再沒那些心思。」

  瞳兮心裡暗自嘀咕,如果她沒那心思,又為何淌這潭渾水。她是斷然接受不了這種莫名其妙的幫助的。

  慕昭文仿佛也看出了瞳兮的疑慮,「昭文雖然心死,但還不願身死,只盼望娘娘一朝得償心願,能夠住昭文脫離這後宮之地。」慕昭文緩緩跪下,表情決絕。

  瞳兮心裡一驚,斷然沒想到慕昭文有這種匪夷所思的念頭。「可是,你已經是皇上的妃嬪了,要出這後宮要麼是死了出去,要麼就是被貶出家……」瞳兮顯然覺得這兩條路都不好。

  慕昭文笑了笑,「可笑皇上對我絕情至此,卻並不願將我逐出宮外,所以昭文只得求助於娘娘。」

  關於天政帝在慕昭文小產後的絕情,瞳兮在心底也有兔死狐悲之感,只是很少對慕昭文提起,怕惹了她心酸。

  「可是,你出宮又能幹什麼,你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又長得這副好模樣……」

  「昭文總是要搏一搏的!」慕昭文的神情很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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