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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雲遮月

  因著獨孤媛鳳病重,整個宮中都沉浸在晦暗之中,連除夕的喜慶都少了不少,儘管宮裡又是整個太醫院院士會診,又是請道士來做道場,還請法華寺的高僧前來誦經祈福,到頭來還是沒能挽留住獨孤媛鳳的生命。

  獨孤媛鳳的死讓瞳兮的位置甚至腦袋也看起來有些不穩當了。私下叫囂著是瞳兮害死太后的獨孤家,越發的針對起令狐氏來,甚至還有讓瞳兮為太后殉葬的要求。

  瞳兮只能苦笑的感歎,「想不到最終我還是被她擺了一道。」只怕今後都是為她人做嫁裳了。身上背負著太后的命案,雖說我不殺伯仁但到底伯仁卻因我而死,瞳兮是無法爭辯的,因為這事並不會擺上刑堂來個對證,只是每個人的心底都認定你的罪,這才是罪讓人頭疼的。

  雖然明白人都應該知道,瞳兮自己得了風寒這不也好起來了,可偏偏她獨孤媛鳳就因此而死了,這如何怪得上瞳兮,但是很多人都只相信自己所願意相信的,所以後宮的矛頭則直至瞳兮。在瞳兮看來,自己是再也無法觸及皇后的寶座了。

  瞳兮頓時覺得渾身的力氣都沒有了,有一霎那甚至開始質疑其自己生存的意義了,一直以來支持她在這個後宮的油鍋裡翻滾的不就是那懸在上空的皇后之位麼?千算萬算,還是算不到如今的這一步。

  「娘娘,你這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該通知江得啟把牌子放回去了?」齊雲向懨懨的歪躺在美人榻上的瞳兮道。

  瞳兮咬咬下唇,也知道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今後沒有了盼頭,便什麼力氣也使不出來,更不用說還要咬著牙去承受天政帝的臨幸。

  瞳兮忽然又咳嗽了一聲,「姑姑,把那川貝燉的雪梨再給吃點兒吧。」瞳兮因著在撒謊,所以有些撒嬌的對齊雲道。

  齊雲知趣的沒點破,瞳兮自然知道自己在自取滅亡,無論當不當得了皇后,但是皇上的寵愛卻也是不能缺少的,只是她心裡一下難以適應而已。

  雖然她想當皇后的這點子心事,彤輝宮貼身伺候的宮女怕都是瞧了出來的,可是她還是不願意那麼直白的說出來,總還是矜持著,蜿蜒著向那個位置爬去。如今她這樁心事怕真的要成了心事了,說出來便更沒意思,反而是丟臉了,她這番心裡的苦楚對任何人都將不得,換來的同情,嘲笑都是她不喜歡的。

  這段時日瞳兮甚至連平日最注意的儀容也不怎麼打理了,踏入書房,不自覺的來到畫卷背後的暗格,思量了許久還是取了出來,那裡面不過是一本薄薄的小冊子。

  瞳兮忽然笑了出來,卻比哭還難受,這冊子便是她閑來無事時仿著先朝孝惠皇后寫的《女誡》,自己也寫了一本,對女誡多有增補,也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彼時還曾得意洋洋的想著今後自己如果問鼎了後位,此書一發,天下必然側目,那時候父親、母親都該是以自己為榮的吧,她才是景軒朝最尊貴、最賢惠的皇后。

  此時如今看來,便覺得自己彼時癡情妄想,真是要笑掉天下人的牙齒了,瞳兮的眼淚怎麼也忍不住的掉了下來,燃了蠟燭,將自己寫的小冊子一頁一頁的撕碎,燒毀。省得貽笑大方。

  「娘娘。」齊雲在背後輕喚瞳兮。

  瞳兮慌忙的抹了淚,「有事?」並不轉身。

  「娘娘,齊雲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娘娘奴婢斗膽說一句,娘娘這般裝病並不是長久之計,既進了這宮,便只有一條路那就是爭到底,娘娘豈是輕言放棄的人。況且皇上至今無子,娘娘若誕下皇子,那些欲加之罪還不就煙消雲散了。」

  瞳兮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初入宮時的一年光景,加現在大約一年的光景,可是從不見動靜,瞳兮幾乎都要絕望了。

  「娘娘,聽說女人家懷孕跟每個月的日子也有關係,娘娘每月就侍寢一次,所以才許久沒有身孕,如果能討得皇上歡喜,像當初昭夫人那般連續侍寢,定然能懷上的。」齊雲看瞳兮有些動搖了,又趕緊進言。

  瞳兮皺了皺眉頭,並不希望自己是打破後宮規矩的人,別的人都能打破,但是她不能,她可不能背上那專寵的名聲,何況,她是在懷疑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

  瞳兮素來愛美,每個屋子裡都放了妝鏡,方便她隨時注意儀容,她有些發愣的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容顏並不見比三年前凋敝,斷然不到色衰的地步,可是天政帝卻從不曾眷戀過。即使自己重病,他也從不曾問一句,或來看看自己,瞳兮此時才正視了自己的處境。

  以往她都在做白日夢,甚至不惜揣摩聖意,為他設計出想要的局面,可是到頭來可得到了他的一絲側目?瞳兮真不明白,自己是什麼地方做錯了,又或者她表現得配不上那後位麼?

  萬眉兒的忽然進宮,天政帝的專寵,聯繫朝堂風雲,讓瞳兮有了一個大膽的假設,恐怕萬眉兒同獨孤媛鳳都得你死我活,才是天政帝的心願吧,獨孤氏同萬氏越發的囂張跋扈,自然不是天政帝能容忍的,瞳兮猜測天政帝不過是在等最佳的時機,用最好的辦法。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兩虎相爭,所以天政帝偏偏在萬眉兒進宮後就冷落了獨孤媛鳳,他同她相處了那麼多年,自然是瞭解獨孤媛鳳的。

  所以瞳兮才大膽的想出那樣的法子,而天政帝的配合,越發讓她堅定了自己的信心,本以為事成之後,天政帝必然對自己另眼相看,可是就如今的處境看,恐怕自己只是一廂情願了。

  瞳兮歎息一聲,「那就把牌子掛上去吧,嗯,撿在三月初五、六吧。」儘管不情願,但是她總是不能逃開一輩子的,除非她想像在冷宮一般生活。

  太后薨在正月,天政帝命內閣改用藍批,命令國服,官吏一月,百姓三天,命諸大臣議諡,搞得轟轟烈烈,他自己甚至也一個月沒招人侍寢,所以齊雲才在這二月末向瞳兮提議,該把牌子放回去了,估計天政帝從三月開始又要開始臨幸宮妃了。

  瞳兮的考量則是能拖一日算一日,她有種感覺自己即使有了孩子也未必能母憑子貴,能不能保住那孩子,還成問題,何況她心裡還有一個巨大的隱憂,並不覺得有孩子是件好事,只是她並不敢往那個方向去想。否則,她真是再沒有任何盼頭了。

  三月初一

  「娘娘,皇上往這邊來了。」玄纁顧不上禮儀的跑入書房。

  瞳兮做畫的手一抖,「皇上怎麼會來?」她不得不驚訝,自己不侍寢的日子,天政帝從不光臨彤輝宮的,而今日,她的牌子理當沒有掛上去啊。

  「姑姑,這是怎麼回事?」在束帛為瞳兮整妝時,瞳兮問了問齊雲。

  「奴婢該死。」齊雲立馬跪了下去,「前些日子江公公問奴婢娘娘的病好些了沒,奴婢斗膽請他將娘娘的牌子又掛了上去。」雖說是雨露均沾,但是偶爾天政帝也會破例,所以這翻牌子的制度,一直保留著,雖然大多時候只是一個過場。

  瞳兮冷冷的盯著齊雲,想不到她現在居然敢違背自己的意思了,雖說以前齊雲也有對瞳兮處置某些事不妥時提出意見,但從沒沒經過同意就自作主張的。瞳兮的心裡不得不生疑,這後宮本就是個必須多疑的地方。

  只是齊雲所做之事對自己並無害處,這麼些日子她也沒做出過不利自己的事,所以瞳兮還不敢肯定她是不是受了別人的指使,瞳兮並不願意相信這一點。

  齊雲的眸子很坦誠,瞳兮倒覺得自己多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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