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何處金屋可藏嬌 | 上頁 下頁
一八九


  「追?」紀稹機械地重複著親兵的話,忽然他像是醒悟了一般,說道,「自然是要追的。」

  霍去病慣騎黑駿馬,此刻他為了掩飾身份穿的只是普通的白衣,他端坐在馬上,徹底的黑和徹底的白對比鮮明,一如霍去病的心。紀稹就這樣跟在霍去病身後,他亦是一身白衣,只是他騎著的是一匹白馬,白馬銀鞍,陳嬌以前總是說他就像武俠小說中走出來的俠士。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騎著,也不說話,只是沿著淮水緩緩行著。終於霍去病轉過頭,說道:「紀稹,你知道,其實我很討厭你這麼死心眼。」

  紀稹回之一笑,說道:「我知道啊。」

  「如果你能夠拋下長安城裡未央宮中那些紛亂,帶上刀劍離開,你我聯手,天下大可去得,你知道嗎?」霍去病行了一陣,又轉頭說道,「給我上萬騎兵,我就可以和你一起打到你那姐姐說過的歐洲。」

  紀稹仍然是笑,說道:「我相信我們可以。」

  霍去病的神色微微有些黯然,說道:「可是你如果不死心眼,如果能夠放得下長安,你就不是我喜歡的那個紀稹了。」

  紀稹聽完之後,開口說道:「霍去病,其實我也討厭你這麼死心眼。」

  霍去病卻沒有回答他,只是停下了馬,等著他靠近。

  「如果你別這麼看重衛家的血脈至親,帶上你的刀劍離開,你就可以永遠也看不到那些醜惡的一切,也永遠不必傷懷。」紀稹的馬終於到了霍去病身邊,可以與他並立對視。

  紀稹伸出手,放在霍去病的眼睛上,然後用一種極為感歎的語氣說道:「你的眼若別將一切看得這麼清楚,你的心若能稍稍對這個人世屈服,你真的會快樂很多。」

  「可是那樣,你就不是我喜歡的那個霍去病了。」紀稹放下手,不意外地看到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己。

  霍去病雙腿一夾,駿馬又開始緩緩行著,這一次紀稹沒有再跟上,只是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紀稹的心忽然覺得有些冰冷,雖然這一天有著難得的太陽,望著那個略顯寂寞的背影離去,紀稹的冷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那個離去的人。

  這個高傲的傻子,是個嘴巴死硬的鴨子,他愛衛家之深切不輸于衛青,只因為看不慣衛家人的某些作風而與之對抗,卻又在私底下默默為衛家做事。他不願辯解,也自認不需要任何人的諒解,受再多的苦也不說出。

  他知道,這一去,他們不會再有那曾經以為可以天長地久的深情厚誼,因為他這段日子的所作所為傷了他,以他的高傲又怎麼能容許自己肝膽相照的朋友背叛自己?能夠親自趕到淮陰相勸已經是放下了所有的身段了。他中午的那一聲「絕不原諒」卻是真正深深刺傷了他。

  這一去,不會再有人在他傷心時陪他喝酒、舞劍、談兵法、論天下……

  這一去,不會再有人在他開懷時陪他騎馬、踏青、評人物、品美酒……

  這一去,便是青山不在,綠水難流,後會無期。

  只因為他有他要保護的衛家,他有他要保護的陳家。

  「侯爺,你沒有告訴冠軍侯信中所說的……」親兵提醒他。

  「何須說?他見我毫無焦急之色,早已經猜到結果了。」紀稹聽到自己如此回答,「回去吧。我們在淮陰停留了這麼些天,淮南王也該急了。」

  淮南王的確是急了,任誰的家門口被人堵上這麼些精兵也會急的,雖然來自甘泉宮的烽火狼煙一度讓他洋洋得意,自以為得計。但是一天以後,他就發現那狼煙竟然熄滅了。

  僅僅一天的時間,兩殿之爭就有了結局嗎?難道廢後竟然如此的軟弱無力?不!縱使廢後無能,她的母親也不可能坐視不理的。劉安很瞭解自己那個權力欲極強的堂妹,正是因為昭陽殿有堂邑侯府做靠山,他才相信這場爭鬥在短時間內是不會結束的。

  「父王不必擔心。」劉陵自然知道自己父親的擔憂,開口安慰道,「縱使廢後被制住了,這場爭端也不會就此結束的。駐紮在淮陰的那位可是阿嬌姐姐的義弟啊。他和阿嬌姐姐感情深厚自不必說,便是為了自己活命,在衛氏掌權後也得考慮自身的立場。父王何不派人招降他?如此,我淮南又添一精兵良將。」

  劉陵的臉色憔悴,但是精神卻已經稍稍恢復了,可以開始給自己的父親出主意了。

  「陵兒這主意是好。只是,不知道該派誰去才能說服此人呢?」劉安聽完點了點頭,說道。

  「女兒去吧。」劉陵說道。

  「什麼?不可!不可!你是千金之體,怎可以……」

  「父王,我不去,淮南還有更合適的說客嗎?」劉陵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劉安的推搪,說道,「女兒願意為父王冒險,我只有一個要求。」

  「什麼?」

  「待父王登上皇位之後,請將甘泉宮賜予我作為長公主行宮。」劉陵說話時,面容很是平靜,仿佛這個要求真的不值一提。

  劉安立刻就猜到了女兒的心意,他歎道:「陵兒,你何必如此……難道竟然要在那人葬身之所度過餘生嗎?」

  「這與父王無關。」劉陵站起身,說道,「我現在去準備了。」

  甘泉宮,雲陽宮。

  「陛下真的這麼著急離開甘泉宮嗎?」緹縈擔憂的聲音傳了出來。

  臉色已經恢復正常的劉徹微微一笑說道:「朕已經著人準備了車駕,義侍醫亦可隨行照料,想來不至於出什麼問題。」

  「可是,陛下此次遇刺昏迷半月之久,畢竟元氣大傷……」

  劉徹提高聲音說道:「緹縈夫人,朕僅僅是狩獵時不慎落馬罷了。」

  緹縈自然知情識趣,立刻改口道:「是,陛下不慎落馬。」

  「夫人不必憂心朕,你只要在此好好照顧嬌嬌就可以了。」劉徹訓斥完緹縈,低頭給了陳嬌一個笑臉說道,「你之前太多勞累才會動了胎氣,在宮中可要好好養著,朕還盼著你為朕誕下一個皇子呢。」

  「你……」陳嬌本想勸他好好休養自身,但是想到如今長安城內的複雜情況,只怕是他一日不現身就要混亂一日,便又住了口。她知道劉徹身體底子好,為人又有些愛逞強,傷還沒大好就強支起身體瞭解甘泉宮的情況,指揮桑弘羊做這做那的,如今能動了,自然迫不及待要回京去收拾殘局。

  「不必擔心朕。」劉徹握緊她的手說道,「你只要好好照顧你自己就可以了。那個趙破奴,朕看是個人才,如今郭嗣之又不在你身邊,暫且讓他來照顧你和葭兒的安全吧。」

  陳嬌知道自己的反對肯定無效了,只能轉而對淳於義吩咐道:「義侍醫,陛下的身子就託付給你了。」

  「臣必不負娘娘所望。」淳於義低首道。

  劉徹走出雲陽宮,立刻看到桑弘羊在外面等候著。

  「陛下,大將軍已經在寒露觀等候陛下。」桑弘羊低聲說道。

  「知道了。」劉徹狀似毫不在意地應道,「你去安排車馬吧。到辰時我們便離開。」

  桑弘羊身形微滯,隨即答道:「是,陛下。」待得劉徹遠去,他才喃喃自語道:「他為你五度出塞,為你訓練出了威壓諸侯的精兵,最終竟然只肯給他這不到一盞茶的接見時間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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