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何處金屋可藏嬌 | 上頁 下頁
八五


  站在宣室殿的門口,看著劉徹遠去,衛子夫一臉的驚異不定許久,終於她咬了咬牙,回身對伺候在一邊的依依說道:「依依,你去請李敢將軍到椒房殿,就說本宮有事問他。」

  「是。」依依第一次看到衛子夫如此神色,心中一跳,竟然不敢看她的臉色。

  當劉徹策馬趕到余莊之時,正好看到王娡在餘信的攙扶下,步下臺階。劉徹自馬上躍下,沖著臺階上的王娡喊道:「母后!」

  「徹兒,你來了。」 王娡看著猶自喘氣不止的兒子,微微一笑。

  「母后,你這是做什麼?為什麼不通知一聲就」劉徹幾乎是在大吼。

  「徹兒,冷靜點。這不像你。」

  王娡臉色未變,看著兒子,輕輕吐出一句話,立刻止住了馬上就要爆發的劉徹。等到劉徹把湧到嘴邊的言辭都吞了回去,呼吸和表情都漸漸趨於平緩,她才又開口說道,「你不放心母后嗎?還是不放心阿嬌?」

  「朕」劉徹一時語塞,一路上他狂奔而來的時候,腦中根本無暇思考這些,如今驟然被母親一問,竟然連自己也答不出來。

  「徹兒,經歷過餘明之死,很多事情,母后看透了。」

  王娡一眼就看出了劉徹的迷惘,她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阿嬌,有她自己的命運。她和母后終究不同。」她一步一步走下臺階,來到劉徹的身前,指著他的胸口,說道,「但願,你能早一日明白,自己的心。」

  劉徹輕輕抓住王娡的手,說道:「娘,告訴我,阿嬌的命運。」

  王娡聽到這句話,抬頭望著劉徹,發現那許久未見的脆弱竟然會重現在如今的他的臉上。她心中幽幽歎了口氣,說道:「為娘不知道,從她離開長門宮的那天,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不一樣了?」

  「母后不會把餘明的那份書簡給你,也不願你從阿嬌那裡得到它。因為,母后不能讓你和母后一樣,一生被那樣的東西所愚弄。」

  王娡說完,從劉徹身邊走過,緩緩向自己方才乘坐的馬車走去。

  馬車的聲音漸漸遠去,劉徹終於慢慢向臺階上走去,來到餘明的墓前,他不意外地在那裡看到一抹白影,他安靜地站在她身後沒有出聲,眼神死死盯著墓碑,眼神清冷。

  陳嬌傻傻地看著墓碑,腦中不斷回想著剛才從王娡那裡知道的那些事情。就算知道歷史的走向,終究還是會被愚弄嗎?陳嬌心中如是想著。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她始終有著一絲逃避的心理,不願意面對自己已經成為阿嬌的事實。如今,人又回到了大漢皇家為她構築的牢籠中,結果,終究還是沒能逃掉。

  難道命運真的是不可更改的?陳嬌雙手緊握,狠狠地一咬牙,心中說道,不,她和他一樣,不一樣。而且遼東城的出現就表示歷史已經不一樣了,不是嗎?即使必須重新回來面對漢武帝,自己也不一定要回到長門宮的。

  想到這裡,陳嬌深吸一口氣,精神放鬆下來之後,才發現剛才開始的高度緊張使得她全身疲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陳嬌真的覺得自己累了,很不雅地伸了個大懶腰,轉身打算回去。結果一轉身就看到劉徹正一臉陰沉地望著自己,手頓時僵在半空,白色的袖子隨風飄著。

  兩人愣愣地對視了好一會兒,陳嬌忙收回手,跪了下來,可惜衝力太大害得她幾乎要五體投地趴在地上,狼狽地收回前傾的上半身,她說道:「見過陛下。」

  過了許久,面前人還是沒有反應,陳嬌小心地抬起頭,用眼角的餘光偷瞄了一眼,卻驚訝地發現劉徹正看著自己,雖然他嘴角微翹,似乎在笑的樣子,但是陳嬌卻分明感覺到了他身上傳來的強烈的悲傷感。

  「阿嬌,」劉徹伸手扶起她,看著一直半低著頭的陳嬌,終於半帶著輕歎說道,「你從前是不會給朕行如此大禮的。」語音寂寥。

  陳嬌整個人僵直在劉徹懷中,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對她來說,劉徹是一個太陌生的存在,而阿嬌和劉徹,又似乎不該是那麼陌生的。熟悉的陌生人,這是現在的他們。陳嬌心中想著。

  「太后,和你說了什麼?」劉徹看她沉默不語,便繼續問道。

  「沒有,太后只是和我聊了一些以前的事情。」陳嬌微微推開劉徹,隔開他們之間的距離,說道,「陛下,陛下可還記得,當日阿嬌說過的話?昨日種種昨日死。」這最後一句話,果然讓劉徹乖乖鬆開了手。

  「你」劉徹看著眼前這個直視著自己眼睛的阿嬌,有一種感覺仿佛是從前的那個阿嬌又回來了,除了阿嬌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另有一個女子有如此的勇氣,這樣看著自己。

  「陛下,我不記得你。」陳嬌直視著劉徹說道。剛才那一瞬間,她就已經想明白,自己曾經在劉徹面前說過那些「大逆不道」的話,而當時化名王通的劉徹並沒有懲罰自己,那麼這種陌生人的相處模式,並不會觸犯到劉徹的逆鱗,而自己也無需再想該以什麼方式面對這個陌生的夫君。

  「你想說什麼?」劉徹仿佛已經平靜了下來,沒有因為陳嬌的這句話而勃然大怒。

  「從前的我和現在的我,並不是一回事。我希望,陛下能夠明白。」陳嬌斟酌著字句說道,「從前的阿嬌,很傻,她跟不上你的腳步。現在的阿嬌,不見得比那時候聰明,但是」說到這裡,陳嬌停下來,看著劉徹,清澈的眼神清清楚楚地告訴劉徹她的未盡之意,她已經不想再那麼辛辛苦苦地去追一個不可能得到的人。

  劉徹忽然心中一痛,仿佛自己失去了一樣很珍貴的東西。

  「臣李敢叩見娘娘!」李敢被人匆匆從北宮喚來,心中有些驚疑不定,這位衛皇后可不同于陳皇后,是從來不主動召見外臣的,這次召見不知有什麼事情。

  「李將軍請起。」衛子夫右手輕抬,示意他起身。

  「謝娘娘!」

  「李將軍,你身為期門郎,陛下出行,一切安全應該是由你來負責的吧。」衛子夫面沉入水的問道。

  「是的,娘娘。」李敢應道。

  「那麼,本宮問你,陛下近幾日的行蹤,你是否清楚?」衛子夫說道。

  「臣」李敢聽到這種詢問,頓時額上冒汗。

  「本宮別無他意,只是關心陛下而已。」衛子夫站起身走到李敢身邊,說道,「李將軍,仲卿曾經和本宮說過,李將軍和令尊,勇武異常,都是我大漢的國之棟樑。如今,陛下有意漠北,實是你父子大展身手之時。」

  「娘娘,臣不敢當。」李敢馬上聽出了衛子夫言中的利誘之意,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這位隱居深宮的皇后忽然如此關心陛下的行蹤,必然是發生了什麼非同尋常之事。如今,衛皇后的態度,讓李敢莫名的想起他的前任,如今身在長門宮中的陳皇后。莫非,又是一場糾葛不清的宮中爭寵。

  衛子夫看著低頭垂面不敢直視自己的李敢,眼睛微微一轉,對著一旁的依依說道:「依依,據兒現在應該醒了。你去替本宮抱來。」

  依依應聲而去,睡得正香甜的劉據被人抱來送到衛子夫手中。衛子夫抱著孩子,進一步靠近李敢,問道:「李將軍,現在可以告訴本宮,陛下最近都去了哪些地方了嗎?」

  劉據此時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忽然睜開眼睛,直望著李敢。李敢看著劉據滴溜溜直轉的眼珠,心中矛盾,作為大漢朝的將軍,他必須完全忠於皇帝,從這個角度來說自然是不能透露皇帝的行蹤的。但是,眼前人是目下還深受寵愛的衛皇后,而她的兒子是皇帝唯一的皇子,衛青勇武精明,前程大有可期之處,衛家姻親,陳掌,公孫賀皆深受皇帝寵信。衛家,得罪不得。

  「回娘娘,陛下近幾次出宮,臣並未獲准隨行。臣最後一次隨陛下出宮,是去茂陵邑拜訪彭城煤行的陳皎。」李敢終於說道。

  「陳皎。」衛子夫重複道,腦中忽然想起那一日,卓文君在殿中所說的話。

  「臣妾的夫君,近來希望能夠迎娶茂陵邑的一位民女為妻。所以,臣婦心神恍惚之下,才會殿前失儀。」

  「此人正是茂陵邑,彭城煤行的主人,陳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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