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何處金屋可藏嬌 | 上頁 下頁
八四


  「我也曾以操之過急在陛下面前責問于主父偃,他說,如果情勢真的如此不堪,尚有公子獻頭一策,他願效晁錯之行。」公孫弘想起那時主父偃的決絕,不由得為之動容。

  「什麼?」這下連李希都大吃一驚,主父偃居然已經存了死志。晁錯,景帝之師,當年吳楚七國之亂就是他強硬的削藩政策下的副產品,最後景帝將他作為替罪羊斬於東市,以安諸侯,主父偃說他欲效晁錯之行,等於是說,一旦諸侯有事,皇帝大可將一切罪名都推到他頭上,殺之了事。

  「何操之甚急啊?」公孫弘雖然一貫和主父偃不對盤,可是在這件事情上,他的確不忍見他如此行事。

  一時三人都默默無語,對於主父偃的決定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李希忽然覺得,自己也許應該去見主父偃一次,為他們的多年交情做一個交待。

  換季時節,雨水總是特別的多,陳嬌靠在視窗,伸手玩弄那順著屋簷斷斷續續掉落下來的雨珠,看著在雨水的洗禮中顯得美輪美奐的園景,的確有那麼一絲人間仙境的味道。

  已經三天了。陳嬌默默計算著時間。郭嗣之還是沒有來找她。難道,是她對他太有信心了嗎?可是,看了看門口那兩尊門神一般的護衛,陳嬌知道,想要單靠自己離開這裡,顯然是不可能的。每一次,每一次,都要扮演被拯救的那個公主角色,陳嬌真的覺得自己累了。

  「小姐,該用膳了。」飄兒端著午膳走進來,招呼著在一邊發呆的陳嬌。

  「知道了。」陳嬌暗暗歎了一口氣,斷絕自己的胡思亂想,跪坐到案前。這時,房門卻被人輕輕敲開,陳嬌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一個看來非常儒雅的老人扶著一位老夫人走了進來。那位夫人的頭髮用一根碧玉簪子輕輕挽起,穿著一件黃紗直袖長裙,身上沒有多餘的飾品,僅有一個嵌綠松石銅手鐲,樸素的裝飾配上素淨的面容,可以想見其年輕時,必然是個風華絕代的美人。

  那位夫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朝太后,王娡。王娡對一直盯著自己看的陳嬌微微一笑,說道:「阿嬌,好久不見了。」

  「這位夫人,請坐。哦,不是,請跪坐。」對方沉靜的態度讓陳嬌莫名的有一絲驚慌。

  王娡在席前跪下,靜靜望著眼前的阿嬌,她的頭髮隨意的披散在肩頭,身上沒有戴任何的飾品,衣服也是十分樸素的白衣,水汪汪的眼睛清澈見底。

  「你變了。」

  王娡用的是肯定句,從前的阿嬌知道怎麼將自己最漂亮的一面表現出來,從前的阿嬌是一朵盛開的牡丹花,貴氣逼人。而眼前的阿嬌,卻是一朵洗盡鉛塵的水蓮花,遺世獨立。

  陳嬌被王娡的語氣弄得心中一顫,這位元貴婦人顯然是認識她的,或者說,認識從前的那個阿嬌。但是,自己卻完全不知道如何應對,只能沉默地望著對方。

  「夫人,你是誰?」兩人對視了一會兒,還是陳嬌先沉不住氣,開口說道。

  王娡輕輕歎了口氣,說道:「你可以叫哀家娘親,或者舅媽。」

  娘親?舅媽?陳嬌臉上的血色瞬間退盡,這個世界上,以哀家自稱,又是阿嬌的娘親兼舅媽,她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當朝太后,漢武帝劉徹的生母,王太后。

  「看來你已經知道哀家是誰了。」 王娡說道,「說起來,我們已經數年不見了,沒想到再相見你竟然失憶了。」

  「太后,怎麼會到這裡來?」陳嬌的聲音有些生澀,無論如何,作為一個現代普通女孩的她,雖然來到這個朝代已經兩年多了,但是她卻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和這個朝代的最高權力者之一會面。畢竟,從她逃離長門宮的那天開始,就沒有想過自己會回來,而且為了自己安全,她潛意識裡一直拒絕和這些人再相見。

  「阿嬌,與其問哀家怎麼會在這裡,你不如想想自己怎麼會在這裡吧。」 王娡看著驚疑不定的陳嬌,心中暗歎,這孩子還是不夠沉穩。

  「我」陳嬌的手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細細回想起自己來到這個別莊後,見到的人,那個蒙面女子還有那個王通,這個別莊和王太后到底有什麼關係。

  「阿嬌,跟哀家出來吧。」

  王娡站起身,向外面走去,餘信立刻機靈地跟了上去,扶住王娡防止她跌倒。王娡強忍著起身那瞬間的暈眩,繼續往外走去。陳嬌立刻隨後跟了出去。

  王娡顯然對這個莊園十分熟悉,陳嬌跟在她身後經常可以看到她停下腳步,面帶懷念的左右張望。最終,她們來到了餘明的墓碑所在那棵樹下,此時雨堪堪停下,地上的泥土還帶著雨後特有的芳香。

  王娡看到那個墓碑的瞬間身形微滯,之後便跌跌撞撞地走近,她眼中含淚,臉上卻帶著溫柔的笑,輕輕撫摸著墓碑,用手描畫著上面的字跡,輕聲說道:「對不起,很久沒來看你了。」

  陳嬌看到剛才還十分冷靜的王娡在這個墓碑前的失態,心中對餘明其人產生了更大的好奇,這到底是個怎麼樣的男子。

  王娡終究不是普通人,沒過一會兒就收斂了心神,轉身對餘信和飄兒說道:「你們都退下。」余信自然奉命退下,而飄兒在得到陳嬌的示意之後,也乖乖退下了。

  等到只剩下王娡和陳嬌兩人時,王娡盯著陳嬌一字一頓地說道:「阿嬌,把東西給哀家?」

  「什麼東西?」陳嬌見王娡神色不善,不覺退了一步。

  「那些記載了關於未來的事情的書簡,或者說,筆記。」 王娡進一步重複道。

  「我沒有那種東西。」陳嬌雖然心中隱隱有些明白王娡的意思,但是卻不能肯定。

  「何必否認呢?世人以為的什麼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預測之術,哀家知道它其實並沒有那麼神奇。」

  王娡一步一步逼近陳嬌說道,「你是哀家看著長大的,你說你忽然可以預知將來之事,除了那個沒有別的可能了。」

  「太后,阿嬌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陳嬌開始退了幾步之後,乾脆停下腳步說道。

  「不知道?余明的主人去世已逾一甲子,他根本沒有留下什麼弟子。哀家知道你去過遼東,你定然是偶然間得到了他遺下的筆記,才會知道將來之事的,不是嗎?」

  王娡說道,「既然你看過,那麼你應該已經知道了自己將來的命運,何必還要留著那個呢?」

  「太后,當年余明,是靠著餘磊留給他的筆記來告訴你將來之事的嗎?」陳嬌腦中靈光一閃,終於明白為何余明這個古人能夠被那個王通如此推崇了。

  「不錯。」

  王娡點了點頭,說道,「徹兒,一直以為餘明有什麼神奇之處,其實,並沒有什麼。只是,這孩子野心極大,哀家不願他聰明反被聰明誤。所以,阿嬌,把東西拿來,你留不住的。」

  「徹兒?!」陳嬌如遭雷擊地望著王娡。

  「是啊。」 王娡略帶意外地望著陳嬌,說道,「就是前幾天來和你相見的那人。難道,你失憶之後,連自己的夫君也不記得了?」

  第四十四章 彼真此假俱迷人

  未央宮。宣室殿。

  「你說母后出宮了?」劉徹有些錯愕地望著衛子夫,手中的書簡不覺掉落。

  「是的。臣妾剛才到長樂宮給母后請安,結果母后和余常侍都不在那裡。」衛子夫答道,神色也很是惶恐,「臣妾已經問過太醫令了,他說,母后之前召見過他,確定了自己的身體情況才出行的。只是,宮中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去向。」

  「朕知道了。」劉徹略略思索便明白了母親的去向,他立刻站起身,打算外出。

  「陛下,你要去哪裡?」衛子夫亦步亦趨地跟在劉徹身後說道,「一會兒,你不是還要召見主父大人,為他送行嗎?」

  聽到這裡,劉徹停下腳步,轉身道:「子夫,你代朕見他吧。」

  「什麼?」衛子夫一愣,劉徹極少給她和朝廷公卿相處的機會,這次竟然焦急地下了這種命令。

  「你代朕告訴他,好自為之。」劉徹眼神陰冷得讓衛子夫發毛,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和自己說的,還是和主父偃說的。

  「朕先走,你就這麼和他說,他會知道的。」劉徹話一說完,便風風火火地離去,只留下一個背影給衛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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