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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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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皇太后的幫腔下,留瑕就轉到康熙身邊做女官,當太后告訴她,要把她挪到康熙身邊時,她十分錯愕:「伺候皇上?」 「唉……也不知皇帝是什麼時候見過了你……」太后知道她不喜歡見男人,寬慰著說,「不過你也別怕,我是知道皇帝的,他是個冷人兒,不是那種見了漂亮女人就色欲熏心的男人。就算他真喜歡你,如果你不願意,皇帝也不會用強的,更何況,有我給你做主呢?」 話說到了這步田地,留瑕也只能硬著頭皮轉到康熙身邊。她先去拜見了他,是在行宮的一個布庫場裡,康熙正由幾個侍衛陪著練武,嫌熱,上身只穿著件短衫,此時有人通報:「皇上,科爾沁烏烏……烏蘭圖雅格格來了。」 通報之人的蒙語說得很彆扭,康熙笑出聲來,對那人說:「不會說就別硬頂著要說蒙語嘛!你這人真逗,人家有漢名」留瑕「,說留瑕格格不就得了?」 眾人微笑,留瑕上前拜見,剛走近、屈膝,垂下的臉上就挑了挑眉,她聞到了汗味,因是盛暑,即使站著不動也是滿身汗,更何況這些男人玩得不亦樂乎?男人……哪來那麼多汗可以流……留瑕不悅地想,當然,她是不可以露出任何厭惡表情的。說句粗話,皇帝,就連放的屁都是香的。 「皇上吉祥。」留瑕一福,鳳尾髻上簪的銀流蘇輕撞著,發出細碎的聲響。 「格格請起。」康熙客氣地說,留瑕站直了身子,康熙這才發現留瑕只矮了他半個頭。即使她的眼睛看地,依然表露出一種巍然的莊重氣質。 這麼熱的天氣,她額上連滴汗都沒有,在行宮裡不一定要穿旗裝,所以留瑕穿的是淺藍色的漢衫和白色的百褶裙,袖子只開到腕上三四寸,露出她手腕上那環上等的羊脂玉鐲。 相對於她那亭亭玉立的優雅,康熙身邊的侍衛們都覺得有些局促。因為有的也穿著短衫、有的乾脆就赤膊,乍然出現了這樣一個美人,有的拉領口、有的就躲到皇帝身後,慢慢退到後面去尋衣裳。 留瑕半天沒有聽見皇帝的聲音,照例,她不能與皇帝平視,偏她長得高,目光一往下,就看見康熙穿著短衫的上身,趕快把衣服穿起來吧……留瑕在心中嘀咕著。 康熙絲毫不覺得尷尬,他所受的教育一直就是以他為中心,就算今天是他脫光了站在留瑕面前,該覺得惶恐的應該是她而不是他。他瞄見她沒有表情的臉,笑眯眯地裝傻:「格格,你在朕身上瞧什麼呢?」 不知是誰「噴」的一聲先笑了出來,侍衛們全都捂著嘴憋笑,留瑕卻抬起頭,平心靜氣地沖著康熙甜甜一笑,看見康熙也對她笑,她柔聲說:「奴婢在看皇上身上一隻蟲呢!」 「什麼?」「有蟲?」 侍衛們紛紛上前,要抓到那只「驚擾聖駕」的蟲子,康熙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走開,留瑕裝作驚訝地說:「哎呀!蟲子跑了。」 「不是蟲,是蝦吧?」康熙依然面帶微笑,他已經明白留瑕是故意發作那群侍衛的,在宮裡,「蝦」是對侍衛的稱呼。 「天子聖明。」留瑕一蹲身,斂容說:「奴婢奉太后慈諭來伺候皇上,特來拜見。」 「朕知道。」康熙也收起嘻嘻哈哈的神色,莊重地說,「你往後是朕的女官,女人不能管國政,所以不要你起草詔書,若不是必要,你也不用去跟外臣接觸。你的職責,就是打理乾清宮內寢,你與朕沾著親,又是格格身份,朕不拿你當下人。乾清宮千事萬事,你愛做不做都由你,只有司衾(即是鋪床疊被等工作),不能假手他人。其他的粗重活兒有下人去做,你可以不用管,明白?」 「奴婢遵旨。」留瑕應承。 「你不用給朕坐夜,朕就寢後,你就去睡;若有妃嬪侍寢,你等她們進來就可以回去了。只有一條,四更天,你要來叫朕起床,若是晚了一刻,朕是絕對不依的。至於起身後的事情,有下人照應,你鋪完床後,朕如果要你在跟前,你就留下,若要去見外臣,你就可以到側殿歇著……」康熙說到這裡,都還嚴肅正經,留瑕聽得專心,突然,他又微笑了一下,故意湊近她,「至於其他的事情,往後朕再慢慢教你……嗯?」 那最後一個「嗯」柔柔地挑起,就像手指在下巴上一勾,曖昧而輕佻。留瑕僵硬地微笑了一下,雖然答應下來,一退出,她憤憤地瞪了布庫場一眼,很生氣康熙最後那聲「嗯」。她壓低了聲音,學著康熙的語調「」往後朕再慢慢教你……嗯?「哼!」 第二章 紫禁城 康熙二十六年冬 康熙二十六年的冬天來得早,剛入冬,一場粉雪便翩翩而降。雪沿著明黃琉璃瓦溜下乾清宮的屋脊,堆到瓦當上,積得厚了,便順勢滑落,積在乾清宮邊的雪地上,像一尊尊白色小塔。雪落在宮前的鎦金水缸上,缸中的水也結了一層薄冰,任粉雪默默地堆疊上去,壓碎了冰,又沉進水底。冰冷的水讓缸身也泛著一層極薄的霜,不小心碰了,就像給燙著一樣連忙縮回來,冰得刺骨。 冬天的天光亮得慢,但是乾清宮只看時辰不看天色。不到寅時,緊鄰著月華門的西配房裡就已經聚集了乾清宮的大小宮女、太監,除了在當值的跟粗使、沒有身份的之外,幾乎都到齊了。 紫禁城最怕走水,所以沒有煙囪,各個殿閣底下的基座都是挖空了的,每天用轆轆車將燒好的炭塞到底下的地炕,整個殿閣就像在一個大暖炕上,不叫主位們涼了腳。由於炭氣容易上火,所以炭盆只太妃太后宮裡有,年輕人一般不用,乾清宮例外些,因為大臣都是有年紀的,康熙體恤老臣,才在回事見人的明間正座裡有炭盆,東西暖閣裡都是沒有的。 西配房平常是大臣們聽差的歇腳處,沒有炭盆,特別的日子,才許宮女、太監們借地集合。從進門的明間起,男昭女穆,各按品佚站得筆管條直。北次間靠窗上首坐著穿戴整齊的留瑕,頭上梳著小兩把頭、各簪一對流蘇,兩邊耳上各三顆珍珠;藕紫色旗袍翻出紫羔皮子,外套三鑲三滾的同色雲肩背心;腳下沒踩花盆底,是一雙石青緞片金厚底鞋,鞋口緣著貉子毛;臉上只淡淡抹了一層清油、唇上一點口脂,與宮女們的清水臉子有別,也不同於妃嬪們的妝容。 留瑕旁邊一個矮凳上是乾清宮總管梁九功,一身石青公服,前後繡著蟠龍團花,一雙長筒快靴,後面的冰紋帽筒上擱著他的朝冠,上面鑲著七品素金頂子;梁九功對面,打橫兒站著大宮女容蘭,紫褐色的春綢袍子翻出青種羊皮,外套同色的短坎肩,油松辮子梳得整整齊齊,臉上只撲著幾乎看不見的粉,一點胭脂不用。 次間裡,各按身份侍立左右,靜待留瑕發話,大大小小的宮女們,也都是清水臉子、紫褐袍服、油松辮子。這是太皇太后定下的規矩,不叫宮女們把心思花在爭奇鬥豔上,好一心一意伺候主位。尤其是乾清宮裡更是看管得嚴,宮女們除了過年跟兩個聖壽節能上一點胭脂之外,就連三月萬壽節都不許塗脂抹粉。但是,這些規定約束得了宮女,卻管不住康熙皇帝,從宮女升作嬪妃的,幾乎都是乾清宮人。 「人都齊了嗎?」留瑕問。 「回格格的話,都齊了。」同是七品的副首領太監魏珠應了一聲,他的品階雖與梁九功同等,但還是以梁九功馬首是瞻。一來是兩人同時進宮、互相扶持,情分不同一般;二來是梁九功較年長,見識高些;三是魏珠好武不好文,喜歡陪著康熙練武,瑣事不大經心;因此乾清宮人都喊他「魏管事」,以便與梁九功的「總管」有些區別。 留瑕點了點頭,轉臉對梁九功說:「總管,您吩咐著吧?」 「格格客氣,您是主子跟前的大拿,奴才先分派著,您有什麼吩咐,沒有不遵從的。」梁九功按著往常慣例,先謙虛了一番。留瑕是皇親國戚,他自然不敢「吩咐」她做什麼,一仄身子才轉對其他人說,「昨兒才剛生火,你們有些要帶徒弟整理地炕的,主子歇晌的時候可以去瞅瞅,有些陳灰該扒要扒出來。剛生火,宮裡的地要發燥、揚塵,抹地的粗使丫頭們,要煩蘭姑娘費心些。」 大宮女容蘭一按腿兒,輕聲說:「曉得。」 梁九功點了點頭,又把其他的差使分了下去。平常沒有這份麻煩,只是今日特別,是宮中剛准生火的日子,時節交替,萬事都要警醒些,就連留瑕也不敢托大。說了大約兩刻鐘,這才紛紛去上差。留瑕領著要當值的宮女、太監往正殿去,剛站定就看見已經開了門,連忙加快腳步進內寢去。 康熙昨夜沒有翻牌子,因此留瑕也不必等妃嬪出來,她先看了一眼放在外頭的自鳴鐘,離四更還有一點時間,她打開內寢的門,輕輕走進,在康熙床前一蹲身:「皇上,四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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