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癡皇后 | 上頁 下頁 |
九〇 |
|
他脫下已經濕得滴水的披風,抖了抖,水珠兒四濺,然後從衣袖裡掏出一方繡巾,彎下腰為我擦拭著同樣被淋濕、只不過遠不及他身上嚴重的繡裙,動作輕柔得讓我無法置信。「 如果想聽簫,我可以吹給你聽;聽膩了,我還可以彈琴給你聽;要是悶,等天晴了,我教你騎馬!」 早在江州桃花會時,他就吹了一曲簫。如今聽他說還會彈琴,是不是也太多才多藝了?還教我騎馬……為什麼他總是對我如此溫柔,如此細緻?我好希望他還是從前那樣倨傲、狂放,因為如果日子再這樣被拉長下去,我怕自己會陷入誘惑,忍不住愛上像野薔薇般的他。 「怎麼不說話,還是生我氣了?」他站起身,清澈的目光落在我正發呆的臉上。「你所希望的,我都做了。我能容忍宜妃和他一起出宮已經是最大極限,不可能再寬容。」 我望著他認真的神情,想說的並不是他所認為的內容,而是:烈焰明,你可不可以不對我這麼好?可我最終還是保持了沉默。 「走吧,我餓了,為你準備好的膳食都該涼了。看看你,瘦得像排骨,應該補一補!」話裡包含著極致的寵,他緩緩地走在了前面,像是期待著我跟上去。 看著他飄逸如流風的背影,我的腳步不聽使喚地跟了上去,好像我生來就應該這樣跟著他一樣。 「最近,宮裡新進了些莨綢,為你做些冬裝可好?」 這個時代,冬暖夏涼的莨綢恐怕是比黃金還貴的布料吧!我按捺著心中想法,一聲不吭地聽著他絮絮叨叨的話,機械地隨他一起走回了永安宮。 換過衣衫後,我們一起享用了豐盛的晚餐,席間大多是他在不停地說話,我則是個時不時就走神的聽者,既不反對,也不贊同。晚膳過後,他與往日一樣,安靜又滿足地離開了永安宮,與從前霸道的態度絕然不同。 沐浴過後,我平心靜氣地倒在大床之上,各種念頭纏繞在一起,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我喜歡萬花山莊平靜的生活,從見到冬辰的那一刻起,我就萌生了不再回現代的想法,認為父親母親的在天之靈一定會理解。可一個接著一個的變故讓我措手不及,到現在為止,我還覺得難以理解,焰國與我一樣漂亮的女子比比皆是,我怎麼就招惹了烈焰明?我為什麼偏偏借了一具與舞鳳公主長得一模一樣的軀體複生?怎麼一發善心,就稀裡糊塗做了人家的皇后,並且還不包退換? 自己這到底是運氣太好?還是運氣太壞?一步步走到現在的境地,現在該怎麼辦?婆婆不見了,公主一案才剛查出點兒皮毛,郭少將軍去了紗國現在還沒回來,冬辰總是堅持國事第一及表面的身份問題無法常來看我,烈焰明越來越不像烈火而像溫暖人心的火苗…… 睜著眼一直到天亮,窗外的雨聲由大到小,直到靜寂無聲,陽光一點點爬上了窗格,殿堂內一點點光亮起來,我懶洋洋地看著滿殿輕紗被不知哪來的風吹得高高揚起,美妙至極。 在永安宮,如果我睡懶覺,不願意起床,是不會有人膽敢打擾的,絕對享有自主權,這是做皇后少有讓我滿意的事情,也是烈焰明默許了的事情。 「奴婢(才)請皇上聖安!」外殿叩拜之聲此起彼伏。 他這麼早就下朝了嗎?真是無所事事的帝王。 「皇后呢?」他問。 「娘娘她尚在睡夢中。」曉芙和秀兒一齊回了話。 「噢,無妨。」他的腳步聲朝內殿過來了。 我趕緊閉上眼裝睡。隔著輕紗繡帳,兩道縱容的目光朝我看過來,然後又有了一些刻意放輕的響動,接下來的卻是我意想不到的聲音——古琴聲。它委婉纏綿,回旋往復又平和沉穩,像一種直往我心裡去的吟哦,並不鋒芒畢露,而是細膩含蓄,或輕、或緩、或急、或重…… 我忍不住半睜開眼偷看他。只見他紅衣依舊,半靠在木椅上,自然垂落的長髮半掩著略低而神情專注的臉,指法嫺熟地控制著面前黑檀色的古琴,左手或推、或猱、或注、或撞,右手或抹、或挑、或勾、或撥……渾然忘我地彈奏出清越嫋嫋、且實且虛的靈音妙曲。 古琴的旁邊,擺放著一個玉制的香爐,龍誕香隨著琴弦撥動而慢慢飄散,一縷似斷似續的淡淡香煙在他面前跳起輕柔的舞蹈。 從來不知道他這樣多才多藝,不只是一個帝王。琴聲悠遠,反復的泛音似誰在深情思念著誰,幽淡情懷似誰在遠望著他的情人,又似誰在日子與日子組成的時光河流裡拾起那些美好的碎片,浸濕了我的心,氤氳著盪氣迴腸的酣暢與輕靈,像被劃開的輕波,有著不肯離逝的瀲灩! 它像我的生命,不張揚,不華麗,就像細水長流般的愛,偶爾也有轟轟烈烈的瞬間…… 都說認真的女子最美,卻不知認真的男子更美。 他十指撫琴,我兩眼相望。將來,我與他會有怎樣的結果?會如我的初衷一樣嗎?還是另有變化?冬辰是不是也會彈琴?會不會烈焰明的琴技正是他所教授的? 一直重複地被彈奏了好幾遍,他才停手,凝視著我的方向,迷醉地說:「花兒,希望你喜歡這曲子!」然後他收起琴,直起腰,以玉鎮紙,磨墨執筆,懸空右臂,在桌案上疾書著什麼,動作一氣呵成,而後欣然離殿。 因為好奇,我輕手輕腳地起身,發現他不單是曲絕,詞也絕:「櫻唇紅,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長。無限愛慕怎生訴?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這曲子是「鳳求凰」!怔怔地望著那龍飛鳳舞的蒼勁字體,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娘娘!」支簾進來的是秀兒。 我慌忙將那字放回了桌面,也不知道是我手腳太笨,還是太過於急沖,偏偏將尚有餘墨的硯臺打翻了,黑色的墨汁飛濺得滿桌都是,連我衣服上也星星點點,好不難看。再望,那字被濃墨玷得慘不忍睹,成了黑糊糊一團。我站在原處,木然地呆滯了片刻,心中浮上濃重的惋惜之意,化也化不開。 「娘娘——」秀兒將我從案邊扶開,張口朝外叫道:「曉荷、曉蘭,快進殿為娘娘更衣。」 「沒,我沒事。那字——已經沒有辦法看了,扔了吧!」 兩個小丫頭從外殿進了來,三下五除二便為我換了衣衫,伺候著梳洗一番。秀兒則利落地將桌案前的一攤收拾得乾乾淨淨。 收拾完畢,我撇下宮女,再次去了永秀宮,答應烈焰宏的事情我還沒有辦到,總不能食言而肥。 見了我,烈焰宏很開心:「皇嫂。」 「什麼都別說了,跟我去永清宮吧!再晚就來不及了。」現在已是午時,永秀宮的宮女已經開始為他收拾行裝。 「可是,皇嫂,您若是這麼做,萬一皇兄責怪怎麼辦?我不想因為此事為難您。」他沒有立即答應前往,而是為我擔憂著,怕我無法向烈焰明交代,畢竟他有令在先,任何人都不得探視皇太后。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