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癡皇后 | 上頁 下頁
四一


  臉色嚴峻的方浩吃驚之餘,動作熟練地從他身上撕下幾片衣襟,簡單地為不省人事的烈焰明拭了拭血漬,然後掏出身上裝著藥粉的小瓷瓶,輕抖瓶身數次,將藥粉均勻地撒落在傷口上,準備從身上再扯下幾片衣襟為他包紮傷口。

  我看了看他那一身粗布衫,輕輕地說,「等等,用我的衣袖吧,絲織的,軟一些!」然後伸出了我的手,示意他將我寬長的原本就被鐵甲兵割出了口子的衣袖撕下做繃帶。

  方浩憨實的臉頓時僵住,馬上會意過來,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從我那僅剩半截的衣袖上撕下一縷絲織薄紗,謹慎地為烈焰明包紮了傷口。完成這一切,他大松一口氣,遍佈在他額上的汗珠早順著髮際流得滿臉都是。「殿下傷得太重了,不知是何人所為。」

  「一定是親近之人近距離刺殺,否則以他的武學造詣,絕不可能傷重如此!」我肯定道。心中泛起柔和情緒,暗想正值這多事之秋,烈焰明,你可不能死,快給我醒過來。這個國家未來大局尚未塵埃落定,你必須得活著,堅強地活著。「方浩,眼下時局亂不堪言,為皇上舉行的國葬在即,我們必須將他送至安全之處,他必須以皇儲的身份參加國葬。」

  方浩面有難色:「可是,小姐,殿下的傷這麼嚴重,身體虛弱,又氣息不穩,如果再劇烈動作,血流不止,恐危及性命。」

  「不行,身為東宮太子,他必須被送回皇宮。如果皇帝國葬他都不參加,那些奸之臣豈不是更加有藉口廢除他?現在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離都城還有多遠?」我略加思索,冷靜地決斷。

  「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離最近的西城門還有不到半個時辰的路程。」

  知恩不報枉為人!烈焰明,今晚你救了我,我花點點在此立誓,就是用爬也要想辦法把你平安送進皇宮。何況這不僅僅是為了你,也是為了現在不知身在何處的冬辰,甚至有可能是為了整個焰國。我看了看身前美顏不再的烈焰明,下定決心:「方浩,你快去旁邊樹林,用樹木和藤蘿現制一副擔架。既然不能騎馬,那就我們二人合力,將他抬回去!」

  方浩眼中閃爍著幾分佩服,連聲問:「可是,小姐,你吃得消嗎?」

  「吃不消也得抬!還不快去?」我不耐煩地輕吼起來。方浩見狀,趕緊朝樹林方向去了。

  不知為何,眼中的淚,竟又是串串珠鏈一般,滴落下去,潤濕了烈焰明純淨得沒有任何驕傲的臉。躺在我麻木的雙腿之上的他究竟是個怎樣的男子?竟有著讓我心疼的能力!「烈焰明,你別死!看在你的老師冬辰份上,看在你的國家臣民份上,你別死!」心中所想,化為輕喃嗚咽之語。這個血色的月夜,為何我要為你落淚?捫心自問,淺淺的陰鬱堵在了心尖。

  當方浩手腳麻利地制好了擔架,烈焰明仍未轉醒,真是令人擔憂極了。我與方浩通力合作將他抬上了擔架,真不是普通的沉!我伸直有些麻痹的腿,伸手探了探烈焰明的鼻息:「

  還好,他的氣息似乎比先前平穩了一些。」

  「小姐,你走後面吧,殿下腿部會略輕一點。我走前面,也好帶路!」

  真是心思細密呀!看著面前這個外表壯實的漢子,我點頭同意,步至擔架後頭,做好了準備。若不是大將軍失蹤,想必他應該是一生富貴、錦衣玉食,現在卻和我這個不小心穿越到古代的女子一起並肩作戰,扶助這個身份尊貴的病員。我有一種預感,躺在擔架之上的烈焰明一定會成為這個國家至高無上的君主,眼下這條艱辛的路不過是他所需經歷的磨難之一。

  趁著月色,我們雙手用力將擔架抬起,腳下步伐盡可能地平穩,盡可能地快速。沒過多久,細嫩如花蕊的手便被粗糙的擔架扶手磨破了皮,滲出的血與汗在手心裡融合,疼痛一陣一陣,我始終咬著牙,沒哼出半聲,緊緊攥住扶手,不容有半點閃失。時間緊迫,夜路難走,時而腳下磕絆,時而身形歪倒,雙手仍用力地一個勁兒地死死保持著擔架平穩,直到我們都走得汗流浹背,仍是不發一言,在漸濃的晨露中堅實地走動著每一步。然而,安躺在擔架上的烈焰明看上去生氣全無,連半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看得我心裡萬分焦急,眼淚忍不住又要掉出來。

  烈焰明,你這個死小子,快點給我醒過來!你要是不醒,我花點點就是下地府也要找你算賬。可是,他根本不會聽我的話,說醒來就醒來。期待他醒來的心情隨著腳下步伐的走遠,從自信變成了無可奈何,最後竟不得不默默地向蒼天誠摯地祈禱:你快醒來吧,我不想欠你……

  夜色裡,他安靜躺在擔架上,我每走一步,身上的重負就加重一分,越來越不明白,為什麼他這麼不愛惜自己,就為了來保護我?

  西城門上的燈火閃爍著,引導著我們一步步靠近。那燈火之下的城門,偏又黑洞洞的,與這清爽的月色詭異地對應著。

  我們抬著昏厥的他,走得極為艱難,尤其是我,全身疲憊,雙腿不住地打戰。越是接近西城門,心中越是感到不安,明天的這個時候,皇族子孫,滿朝文武、普通百姓就該為皇帝舉行國葬,若是被那些有異心的權臣知曉他身負重傷,該如何是好?「方浩,我們不能這樣送他進城,一旦他受傷的消息走漏半點,國葬之上他焉有命在?」

  「小姐有何妙計?」

  「我聽說靖王與宇文少傅志同道合,皆對太子殿下百般支持,你速速進城,看能否請他相助,前來接應,再想辦法將太子送回皇宮,明日順利為天子送葬,你看可行嗎?」那衛健稱冬辰不知去向,如今京師浩大,一時半刻,哪裡來得及找他?這個時候,我實在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曾聽江州四少提及靖王也是維新派人物,只能碰碰運氣了。他傷得這麼重,決不能讓施相知曉,否則更加肆無忌憚,變本加厲。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不知少傅大人身在何處?明天的這個時候……」方浩邊歎著氣,邊與我配合著將他抬到了一旁的灌木從中,安置在地上。「那我去了!」

  「快去快回,他的傷得及時治療。」我囑咐著,目光穿過樹叢,望向那高懸在城門鼓樓之上的點點柔光,心中念頭翻轉,這個美如薔薇的男子,此時安靜得多麼不真實。他一旦醒來,那種睥睨天下的不可一世的傲氣就會將他烘托得耀眼不凡。這樣的耀眼光環的後面,可有他真實的一面?

  冬辰說,他不受皇后的寵愛。閉上眼,為他悲歎一聲。又可憐起自己,苦笑出聲,自己不過是個穿越到古代的魂靈,原本只想在萬花山莊與花草相伴,清靜地過日子,老天卻莫名地將冬辰帶到了我身邊,又將我攪入了烈焰明的皇權之爭。明天這場國葬,究竟會葬下多少人?

  「花——兒——」月光從濃密的樹叢裡彎彎曲曲地照下來,原本就可憐的光線被樹木枝葉擋去了大半,躺在擔架上的男子,努力地聚起渙散的目光,伸出修長慘白的手指,按在我的手上,傳來涼意一陣。

  訝異於他看我的眼神,我悄然回避地問候道:「你醒了?」

  他眨了眨眼,算是答了我的話,也許是一種姿勢躺得太久了,他想試著挪動一下姿勢,被我適時控制住:「你失血過多,要是再動作,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的傷口,恐怕又該血流不止了!」

  他的雙眸裡像多了團小小火焰般,目光灼灼,定定地看著我,緩慢地開口道:「只要你在身邊,流光又如何?」他勾起的唇,分明是種不可抗拒的自信。

  「血流光了,拿什麼來奪回你的皇位?」我不以為然道,瞥見他的臉上隱隱有了種難言的情狀。我說錯了什麼話嗎?只得淡淡一轉話鋒:「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他的臉色接連變化,陰晴不定,卷翹的墨色睫毛微斂,掩飾了他的內心。

  「受了那麼重的傷,還奮力來救我,就不怕送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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